花濺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本想置之不理,不願與一個瘋老頭兒計較,甚至他都忽略了這瞎老頭兒為何知道自己是誰。
花濺淚正要催馬而行,卻覺得天色突然黑了起來。那是漆黑無比又無休無盡的黑夜,沒有月和星,也沒有風和聲,像是一個由無數個黑夜編織而成的時空。它讓你清楚地知道這是夜,卻完全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也似乎永遠沒有要天亮的徵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花濺淚感覺不到腳下的大地,如同連腳都是踩在了夜空之上。
花濺淚些許驚亂之後,便鎮定自若,他於黑衣之中,似乎“看到”一雙眼睛對他點了點“頭”。是點頭,卻只有眼睛。那是一雙漆黑如洞的眼睛,遙遠而又清晰,眼睛上的細節卻又十分模糊。
花濺淚盯著這雙眼睛,不覺入了神。
“如長夜”三個篆字最先映入眼簾,隨之而來的便是不休不盡——如悶雷滾滾般的一個聲音:“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在那黑夜之中,如真如幻一般,一個孔子模樣的身影憑空而立。那身影低眉善目,一手執竹簡,一手執戒尺,傳業授道一般,將一段段的內功心法一字一句地烙在亦或者說是嵌入了花濺淚的腦海裡。
花濺淚心神俱痛,如遭針扎蟻齧,他卻掙脫不得,只能被迫地接受和汲取。花濺淚索性放開心防,任這心訣湧入,他於痛不欲生之中,沒有耽擱片刻,開始瘋狂吮吸著這奇妙的心訣。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滾滾長雷終於停歇,那綿綿長夜也終於散去。花濺淚疼消痛止,緩緩睜開雙眼,天色還是方才的天色,並無一分變化,只是攔在馬前的瞎老頭兒卻不見了蹤影。若非他丹田內緩緩流淌著的一絲不枯不竭的內力,花濺淚定然會把方才的那一切當做是一場秋夢。
這內力雖然微弱,卻讓花濺淚有了再次習武的根基,就像白晝下的一絲黑夜,終將會吞沒整個天地。花濺淚一邊感慨著這《如長夜》神功的神妙無比,一邊開始盡力搜尋印在腦海裡的字句,率先撞入腦海的卻是一段無比滄桑、極其悠遠的聲音,如在耳畔,又如在遠古:
“花濺淚,老夫乃是儒教掌教朱九思。自古有大悲憤者方可成為掌教之傳人,你受盡屈辱,武功盡失,故我傳你儒教至高武學——《如長夜》神功,可為你重塑武學根基。只是,這神功霸道無匹,容不下其他的心法。此功有速成之法,自毀雙目可事半而功倍,若不自毀,練至第四重後,雙目亦將逐漸失明……老夫收傳人有二,除你之外還有孔門羅傷,繼承掌教之人取爾曹生者。”
這段話的震撼不比《如長夜》的內功心法來得小,花濺淚如今武功盡失,的確是練《如長夜》的大好時機,可無論是自毀雙目還是逐漸失明,都是一種已知的殘忍。花濺淚自然不會放棄修煉這十分難得的至高武學,本已絕望的他,心底仇恨的焰火再度熊熊燃起——區區一雙眼睛,比起他所受到的屈辱又算什麼呢?
花濺淚既得了《如長夜》的心法,便尋了一處安靜的山谷,只想著閉門苦修,可以早報大仇。
在這尋常的山谷裡,是一方尋常的秋夜;在這尋常的秋夜裡,下起了一場尋常的秋雨。花濺淚立在雨中,髮絲衣衫早已溼透,他一臉決絕,將雙指戳向了自己的雙目。一時間血漿四濺,他卻不聞不問,反而是仰天長嘯道“凌霄!你害我武功盡失,你害我身心俱壞,你害我雙目自毀,我若不報此仇,天地不容!”
“天地不容!”
……
這長嘯穿過風雨,直上九霄。其誓旦旦,有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為證。與此同時,遠在峨眉山上的慧心師太,許是做了一個噩夢,忽然於夜中驚醒。
一連數月,花濺淚都藏身在這山谷之中,潛心修習武功。他天資極高,不過兩三月便把《如長夜》練到了第六重的巔峰。可到了這第六重,不論他如何努力,都難以突破桎梏,再進一步。
花濺淚暗自尋思道,“想必這神功的關鍵之處,掌教還有未傳之秘。只有殺了那羅傷才能繼承掌教衣缽,可他到底曾出手救過我……”
如今花濺淚武功大進,還勝之前,只是想要打敗凌霄卻還差得遠。花濺淚知道閉門練武並非善事,於是便出了山谷,打算先尋著羅傷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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