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貞雖然沒應下羅傷之事,可羅傷自戳雙目的畫面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她又想到羅傷對魏尺木之怨恨,不由得心裡發慌。
羅傷便是這般用他的一雙眼睛,硬生生地把黃貞的心口撕開一角,強行住了進去,永不出來。羅傷之所以自毀雙目,倒不完全是因為黃貞的離開,隨著他體內的《如長夜》神功愈發精純,他的目力也愈發折損。羅傷自知不久之後就要徹底失明,與其如此,不如自行毀去,既能提升練功之速,又能一表決心。而對黃貞的離別之恨,便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黃貞既無法面對羅傷,也無法面對魏尺木,她掙扎不過,索性橫下心思,入了百家盟,想要把心思都花在師門的傳承之上。
……
黃貞見魏尺木良久不言,嘆道:“尺木,只當是你我有緣無分,只當是蒼天造化弄人,只當是我對你不住……”
魏尺木聽了,反而怒火沖天,心底大罵道,“好個羅傷,我兩番救你性命,你反倒要搶我的意中人,你反倒要怨起我了!”魏尺木一念及此,更是不可忍耐,咬牙切齒道:“他現在何處!”
黃貞見魏尺木這副猙獰的模樣,驚道:“你要殺了他麼?”
魏尺木道:“如此忘恩負義之小人,不殺之不足以洩吾恨!”
黃貞卻勸道:“他也是個十分可憐的人,先天瘸了一條腿,如今又失了雙目,你就饒過他一命吧。”
魏尺木見黃貞猶自護著羅傷,心中更是難捱,他強自道:“好,我不殺他,你跟我走!”
黃貞見魏尺木面目扭曲,眉眼間盡是心痛的神情,也是於心不忍,她想要與之同行,卻又不禁想起羅傷自戳雙目的畫面,竟是極其可怖。最終,黃貞還是搖頭不應。魏尺木還要上前,黃貞便向後退去。
黃貞輕咬粉唇,哀求道:“尺木,你不要逼我了,好麼?”
魏尺木心中糟亂不已,竟有些不知所措。黃貞轉身,嘆道:“尺木,你我就此別過吧!”說罷,便要離去。
魏尺木心中百般不捨,目中溼意泉湧,他噙淚道:“詩兒,你能不能不要走!”
黃貞聽見這一句叫喊,再也堅持不住,眸中之淚如決堤之水,潸然而下,可她仍是強收心神,狠下心腸,終於沒有回頭。黃貞心裡並不好受,抬足的一瞬間,已然是淚流滿面,溼透衣襟。
清水眼眸遠山眉,
水淨山明不忍回。
橫身一別成追憶,
驀然掩面淚偷垂。
黃貞已經離去,魏尺木並沒有強追上去,在他看來,如果黃貞心裡不止有他一個,那這份感情還有什麼意思呢?魏尺木原本就十分惆悵的心思,此刻又多了十分刻骨的傷痛,他在山裡跌跌撞撞,不覺間已到了密林深處,直到神思耗盡,仰面而倒。
魏尺木躺在林下,難以自抑,終於清淚四溢,倒是他長大後頭一回。魏尺木口中喃喃不休:“你可知道,我也只有你一個!你可知道,我也只有你一個……”
遙思去歲始關聯,若昨日,似千年,幾多離散幾纏綿。
或因卿意我難全,一念起,恨無邊,果然今世不同眠。
魏尺木於淚中入夢,可就連周公也不垂憐他,夢裡一樣是悽苦的別離,他才在夢中幹了的淚痕,又在夢中無聲無息間印上了新的淚花。
魏尺木被山風吹醒時仍是夜裡,醒來的一剎那,魏尺木倒是記不得先前的傷痛,可也只有一剎那,繼而他便記起了所有的事——夢裡沒有他的“顏如詩”,醒來時,仍舊沒有他的“顏如詩”。此時天上懸著一輪冰冷的秋月,月光一瀉千里,冷冽無比,再加上風過石林,枝葉嗚嗚作響,好比簫聲嗚咽。魏尺木被這月這夜這風牽扯情傷,脫口吟道“思又切,多情偏有無情月。聲聲咽,風涼恰入淒涼夜……”
魏尺木再被吵醒時,已是日上三竿。他隱約聽到林子外面有人聲喧譁,這才勉強掙扎起無力的身子,向外走去。
那原本空曠的巨峰陣前,而今又是烏泱泱的一片,足有數千人。魏尺木瞧見了許多熟悉的身影,問君平、種林、林重、張風塵、孫佩蘭、冰門三女、袁子峰、“渭陽三鬼”等人俱在,當然還有幫主雷淵、左使水默等鹽幫之人。在綠林眾人對面,只零零散散地立著數十道身影,可這數十道身影的氣勢卻遠勝於綠林的數千人,他們便是百家傳人。除此之外,自然還有“金刀螳螂”、“七彩木牛”這兩隻機關獸,在陣前“虎視眈眈”。只是,黃貞並沒有出現,魏尺木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黯。
雷淵先道“百家傳人本是千古餘孽,為江湖所不容,可我綠林一脈從不曾對爾等趕盡殺絕,方能苟延殘喘至今,爾等卻為何不思前過,反而無故犯我洞庭山?”
項吾譏諷道“偌大鹽幫竟被一個小小的唐門逼得匿身於屍林之中,遁形於血海之後,若非我百家盟剪除此患,只怕諸位都做了那‘桃花鬼’了!我百家傳人含冤近千年,發憤三十世,今日便要先取綠林,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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