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繼聽到單茂、單盛的嘶吼之聲,知道是單興、單旺出了事,可他並不回頭,仍舊帶著黃貞向西逃竄。這並非裘繼冷血無情,也不是他貪生怕死,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把黃貞救出去。
裘繼正奔走間,又聽得背後風聲大起,知道是田令孜趕來,自然也清楚單家四兄弟都已身死,心裡不覺喟然長嘆。他對著黃貞言道:“黃姑娘你先走,我來擋住他。”
裘繼正欲回身接戰,忽然前面喊聲大震,一支人馬衝出,當先一人大叫道:“舵主!”
原是冷烈帶著一萬草軍精銳,強行攻破下了曹全晸的營寨鹿角,接應到此。曹全晸見大勢已去,早已引兵而退。那田令孜見狀,也不再上前,悄然飄退。
裘繼收斂情緒,把單家兄弟的屍身帶著,引兵再向沂州城進發。走不多時,忽見前頭一支人馬趕來,裘繼心道,“又有誰攔路麼……”
再細看時,那支人馬俱是草軍衣甲,當先一將白袍銀鎧,血染袍帶,正是小票帥尚讓。裘繼高呼道“小尚帥,你怎在這裡,王大將軍現在何處?”
尚讓見了裘繼,心中大喜,又想起沂州城兵敗之事,黯然道“我們打了敗仗,一路逃到了這裡……”
裘繼便與尚讓合兵一處,保著王仙芝回到了兗州城。
兗州城行軍大帳之中,裘繼跪在裡面。黃巢問清了前因後果,怒道“裘繼,臨行前我是如何交待於你的?你竟敢枉顧軍令,使得我軍大敗,來人,與我拖出去斬了!”
眾將校俱是求情,黃貞也道“父親,裘大哥是為了救我才違了軍令……”
黃巢聞言更是怒氣沖天,罵道“孽障住口,只因你一個,害我草軍死了六七萬人,就連單家弟兄也都遭了不幸,你還有臉回來!”
黃貞見父親對自己的生死毫不關懷,反而把軍敗之事怪罪於她,心裡何其委屈?她心道,“魏尺木負我,生父嫌我,我可做錯了什麼,還是我不該來到這世上?”當下萬念俱灰,只想尋一無人處了卻殘生。
最終,王仙芝與尚讓出面保下了裘繼。黃貞再不作停留,一個人快馬兼程地離了兗州。
黃貞一路向南,這一日便到了蘇州 一帶,她正行間,忽聽得林中有打鬥之聲,便循聲而去。待到了一片空地上,果見林中有兩個人正在打鬥。其中一人,一身黑衣,三十歲左右,她並不認得此人;另一人則是相貌粗陋,一足略跛,她卻認得仔細,正是孔門的羅傷!
黃貞見了羅傷難免想起魏尺木來,正自神遊,忽聽那黑衣人笑道“你這廝也忒無趣,我不就是叫了你一聲‘跛子’麼,至於你生這麼大的氣?若非殺你沒錢,你哪能活到現在?”
這黑衣人不是別人,卻是“奪命郎君”沈追,他此刻赤手空拳對上羅傷的一把“思齊劍”,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這羅傷自打從孔門出來,也是不知去往何處,只一門心思地練武,已把那《如長夜》神功練到了第五重,今日才到了蘇州境內。這沈追自數月前在這裡沒了魏尺木等人的蹤跡,便一直流連在附近。兩人便在這裡不期而遇,沈追口無遮攔,他見羅傷手持寶劍,卻是個跛子,便開口調笑。不料羅傷已今非昔比,他武功又有精進,心氣愈高,哪裡還容得下他人之辱?兩人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這沈追本無殺人之心,也就不曾動用那“牽絲引魂錐”,羅傷不到危險關頭,也不願動用《如長夜》,只以“思齊劍”與之纏鬥。兩人交手了幾十招,也未分勝負。
黃貞叫道:“羅傷,你如何在這裡?”
羅傷聽得這聲呼喚,便覺耳熟,再看來人一襲黑衣,胯下駿馬,臉上雖蒙了面紗,可他依舊認出這是與魏尺木在一起的美貌女子——顏如詩。
沈追見這跛子來了幫手,心思急轉,暗道,“須要先廢掉這女子的腳力才好……”當下撇了羅傷,把“牽絲引魂錐”霍然祭出,分打黃貞與其胯下駿馬。黃貞看見暗器急射而來,她手無兵刃,只得連忙躲開,可胯下駿馬卻是一聲悲鳴,轟然倒地。
沈追一擊得手,也不作停留,其人早已躍入山裡密林之中不見。
黃貞本就心有不快,而今平白被人害死了胯下駿馬,哪裡會不動氣?當下輕喝一聲,便往山中追去。羅傷見狀,也緊隨其後。他兩個在山中團團而轉,不知走了多少裡,仍不見沈追的蹤影。
這山中殊無路徑可尋,想要出山也是艱難,正無可奈何之際,黃貞隱隱瞧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隱蔽的山谷,以為是那黑衣人的藏身之所,便輕身而去。
進了山谷之中,但見花草遍地,並無一個人影,只有零散的幾間石屋,其中一間裡面淨是潑墨山水、寫意花鳥、工筆美人。在山谷的一角,還立著一塊墓碑,上面寫著“畫師夏侯昂前輩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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