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一連傳出三令,這才稍微喘了口氣。只因王仙芝遠在沂州,尚君長又在泗州,所以曹州之安危都在他黃巢一人身上。
黃巢才吩咐完畢,又有兵士進來:“報!平盧軍已出了青州,向兗州方向而來,已到了萊蕪!”
黃巢聽了,疑道:“萊蕪?宋威不去解沂州之危,怎麼反倒來打我兗州了?”
廳裡眾將面面相覷,忽有一人出列,言道“此事定有蹊蹺,末將願去萊蕪一帶探尋究竟!”
這人不穿盔甲,不攜兵刃,生的濃眉虎目,廣額鷹鼻,正是誅唐會總舵主裘繼。
裘繼一連去了三日,方才回來,對黃巢言道“平盧軍確是衝兗州而來,如今已屯兵在徂徠山。”
黃巢心中稍安,問道:“宋威可在徂徠山?”
裘繼回道:“不曾看見宋威其人,不過山上旌旗蔽日,又有招討使的行轅大帳,想必宋威就在裡頭。奇怪的是,平盧軍沿路的灶頭卻是一次少過一次,在狼虎谷時尚有五萬,可到了徂徠山就只剩一萬了!”
黃巢聽罷,略一沉思,笑道“此乃‘增兵減灶’之計耳!宋威知道老夫會派人前去檢視虛實,故而他於明處減灶,讓我等以為他已分大軍去了沂州,實則卻於暗處增兵,想要出其不意地襲取兗州城。”
裘繼疑道:“如今沂州危急,宋威為何不去沂州反而要打兗州?”
黃揆在一旁叫道“這個我知道,這便是古人的‘圍魏救趙’之計了!”
裘繼卻道:“若說‘圍魏救趙’,可我們這裡足有五萬精銳,縱是來了十萬官軍也難以攻克,而沂州卻有累卵之危,若是王大將軍先打下了沂州,進而直逼青州,宋威可就無家可歸了!”
黃巢正遲疑間,忽報宋威有信傳來。
黃巢拆信而讀,只見信上寫著:“黃巢將軍見字如晤。久聞黃將軍素懷壯志,老而彌堅,有吟黃花之詩才,具集白雪之雅興,朝廷昔日不納,實乃我大唐無福也。今宋某揮師而來,實非本願,黃將軍興兵冤句年餘,令嬡做客青州半載,今日奉還,還望開城相迎。”
黃巢看罷,將信撕得粉碎,怒道“宋威匹夫!”
這信當真是句句惡毒,字字誅心:宋威先是暗諷黃巢少壯時不敢舉兵,到老了才藉著王仙芝的勢頭謀逆;又笑黃巢只會寫詩販鹽,難怪朝廷不納;最後還罵黃巢敢造反卻不敢救女兒,如今宋威好心把他女兒送了回來,希望你黃巢開城投降。黃巢看了這等言辭,如何不怒?
黃巢正怒時,忽報朱溫來見。來人虎背熊腰,精甲長劍,正是朱溫。
黃巢收斂怒氣,問道:“鄆州天平軍有何動靜?”
朱溫道:“天平軍大張旗鼓,向兗州來了!”
黃巢道:“原來如此,宋威與薛崇這兩個老賊是想要吞了老夫!”
黃揆卻道:“天平軍不過是殘兵敗將,如何敢捲土重來?”
黃揆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先前天平軍反攻鄆州,王仙芝避實就虛,棄了鄆州,幾經輾轉,千里奔襲沂州。天平軍得了鄆州,乘勢要去救援沂州,不料於路上引起兵亂,狼狽而回,因而謂之“殘兵敗將”。
黃巢道:“如今宋威把兵力全部用在了老夫這裡,我等只需堅守時日,等王將軍破了沂州城,宋威自會退去,到時候我們再乘勢而追,可獲全勝了。”
朱溫沉吟幾番,終究言道“黃將軍,末將以為宋威不會攻打兗州城。”
黃巢怒氣方消又起,哂笑道:“哦?不知朱將軍有何高見?”
朱溫面色不改,朗聲道:“兵法無常,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亦虛之,實亦實之。末將以為,宋威乃是以減灶之實,示之增兵之虛,又以增兵之虛掩蓋其分兵之實也,此謂‘實亦實之’。”
朱溫在草軍中的一年裡,少了些土氣,多了幾分幹練,他因為有“夢裡神仙”送的兵書,日夜研讀之下,頗有了些用兵心得。而今他見宋威不救沂州,便有此話。
黃巢聽了朱溫的一番話,如遭雷霆,心中繩結頓開,叫道“遭了!老夫中計矣!裘繼何在!”
裘繼當先出列:“末將在!”
黃巢下令“裘繼,命你率一萬輕騎星夜馳援沂州,不得有誤!”
裘繼此刻雖然也想明白了宋威之謀,卻關心黃貞安危,問道:“那黃姑娘怎麼辦?”
黃巢怒道“我為草軍大計,不惜身死,又何吝一女哉!”
裘繼還要再言,黃巢打斷道“你若不願,我便讓朱溫前去。”
朱溫聽了這話卻是心中一緊,他尋思著若是枉顧黃貞生死,以後斷然無法面對魏尺木,若是因為黃貞而誤了軍機,則是違了軍法,如此兩難之事,他自然不願。
裘繼卻搶道“聽說楚江開已去了太湖,還是末將去一趟較為穩妥。”
黃巢接著下令:“朱溫,命你率兩萬步騎前往徂徠山,吃掉宋威這支誘敵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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