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有一處精緻的大殿,流磚飛瓦,嵌玉鑲金。在臺階延伸的盡頭,居中的地方是一處座椅。說是座椅倒不如說是臥榻,只因它非但沒有椅腳,還十分寬敞,大可容下兩三個人同時落座。
這座椅上面半躺著一個十分嫵媚的女人,她畫著濃妝,頗有些妖豔。這女子一隻柔荑拖著螓首,在那兒閉目養神。一旁還跪著一個粉衣女子在為她捏肩。
那粉衣女子不過略施粉黛,與那半躺的女人一濃妝一淡抹,正好兩相宜。若再看仔細些,便會發現這粉衣女子的那雙大眼睛裡,卻是十分的空洞、迷茫,就連捏肩的動作都帶有幾分機械。
這粉衣女子便是被那黑衣人從望湖樓擄走的秦姑娘了。
這裡也是離魂宮,不同的是,這裡的世界不再是灰暗的,而是多彩的。總算是有色彩了,除此之外,還有……
“宮主,外面有五個人闖過了迷蹤陣,來到了外殿。如何處置還請宮主示下。”一個黑衣人,連著黑帽,在一旁恭敬地說道。
除了色彩,還有聲音。這讓人覺得這裡還算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離魂宮有兩部分,問君平他們此時所在的地方是其外殿,而這裡是其內殿。那半躺著的女人便是離魂宮的宮主——夜。她的名字只有這一個字,就好比這裡的世界一樣,只有夜。
離魂宮主眼皮抬也不抬,只是紅唇微張:“無妨,且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能耐。”這聲音妖嬈而又邪魅,還帶著一絲慵懶。
魏尺木的眼前是密密幢幢卻又一模一樣的房間,還有交錯縱橫的走廊。他心中著急,一邊尋找著顏如詩,一邊呼喊著她的名字。
正沒頭緒時,他所在的這條走廊盡頭的房間裡,透過窗戶可以隱隱窺見一個黑衣的女子正蹲在地上嗚咽。
魏尺木只道是顏如詩走失了在那等他,便急忙跑了過去。等他進了房間,裡面只有桌椅書架等擺設,哪裡有什麼人?
這房間前後都有門窗,也各自連著一條走廊。魏尺木便從另一個門出去,踏上了那一條走廊,卻又窺見那個黑衣女子蹲在那頭的房間裡嗚咽。
魏尺木再跑過去,依舊沒有看到人影。如是幾番,魏尺木心中不禁急躁了起來。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得那黑衣女子向他呼救:“尺木救我!”
魏尺木認出這是顏如詩的聲音,聞聲看去,只見她正被一個黑衣人拖向走廊深處。他正要前去營救,另一邊又響起一個聲音:“魏公子救我。”
魏尺木心裡咯噔一下,這是李琬兒的聲音!他扭頭看去,果然李琬兒也正被一個黑衣人拖向走廊深處。
如今兩女有難,魏尺木卻分身乏術,他只能救其中一個。救誰?救誰……他此刻只覺左右為難,極其矛盾。一會兒想起了顏如詩在橋上救下他的那一刻,一會兒又想起了李琬兒在相州因他被凍成了半個冰人。不救哪個他都於心有愧,魏尺木第一次感受到抉擇的痛苦,還有那種無力感。
魏尺木眼看再不拿了主意,怕是兩人都救不成了,心下一橫,便下了決定。卻忽而喃喃道:“相州……相州?李琬兒從相州去了宋州,如何會在這裡?”他心中一個蹊蹺展開,如同一道陽光射過,在腦中照開了一片清明。
魏尺木心知有怪,趕忙咬破舌尖,運起道家的《清虛守神》之功。這功法於內力並無增補,卻是最能令人心神如一,不為外物所惑。如此不消一刻,魏尺木心中疑惑便全部消解。再睜眼看去,哪裡有什麼房間、走廊,只有一堆堆的亂石、碎鐵。
魏尺木自看了那石壁之後,眼中便出現了幻象,如今也不知走到了哪裡。他心道,“顏姑娘怕是也中了這幻術了。”他一邊檢視周圍,一邊在丹田裡緩緩地運轉著《清虛守神》功法,以防再中幻術。
“宮主,他們五人現在已經全部過了‘吞象壁’,進入了這內殿之中。”那階下的黑衣人再次恭敬地稟道。
“呵,有點意思。那就把他們都帶來吧。”這離魂宮主總算微微睜開了雙眼,那眼中似乎還帶有一點猩紅。
發現兩人不見的問君平三人,也找到了“吞象壁”那裡。雖同樣中了幻術,好在幻象結束後,三人湊巧一同出現在一片廣闊的平地上。這塊平地是清一色的青花大理石,足有數十丈見方。
問君平率先發覺了這裡與之前的不同——這裡有了色彩,也有了風聲。不變的只有那灰暗的夜空。
問君平三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只聽見風聲呼嘯,便有一連十幾個黑影飛躍而來,將三人圍在了垓心。
這些黑衣人與那擄走秦姑娘之人裝束一致,都是黑衣黑帽,臉上還蒙著黑布,只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露在外面。他們手裡此時還各亮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
那刀的刀柄較長,刀身細長而直,刀尖微彎有角。問君平認得這是大唐“軍刀四制”之一的“橫刀”。
“橫刀”製作工藝極其精良,適合大規模混戰,在各軍之中都有廣泛的使用。只是這刀在江湖上流傳並不廣,這些人顯然是經過特別訓練的精銳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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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平向那為首的黑衣人問道:“秦姑娘在哪?”
那人冷哼了一聲,並不理睬問君平的話,只把右手舉起向前一揮,那十幾個人便雙手揮舞著“橫刀”蜂擁而上。
問君平身形不動,種林尖嘯了一聲,罵道:“該死的混賬,也嚐嚐老子的手段!”言未畢,他便從腰間扯出了他的成名兵刃——“無影索”。
種林一抖手,那精鋼而制的連環鐵索如長蛇吐信一般,暴漲了三丈有餘,將身前攻上來的七八個黑衣人全部攔了下來。橫刀與鐵索碰撞出的叮噹聲不絕於耳,而其餘幾人則被林重赤手空拳纏住。
那為首的黑衣人一樣雙手執了“橫刀”劈向了問君平,刀光如決堤的水,瞬息而至。問君平覷得仔細,雙指併攏,搭上那刀尖兒,使了一招“禍水東引”,便帶著那柄“橫刀”划向了一旁。
那黑衣人見狀心裡一驚,這人如此輕易就化解了他這兇悍的一刀,武功竟是遠高於他。要知道,以前也有不少江湖高手誤入或者闖入離魂宮,無不被殺被囚,像問君平這樣的身手還是第一個。
問君平得了一招先機,變指為掌,朝前輕輕一拍,氣機震盪,卻如煮開的瀑布。那黑衣人連忙把刀橫在胸前,運氣抵擋。可當那股氣浪撞在刀上時,卻輕飄如棉絮,毫無觸力的感覺。
那黑衣人並沒有因此歡喜,反而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果然,他看著眼前的那個素衣挺拔的身影,就在他的眼中砰然崩碎。他還來不及驚訝,只覺背後一涼,已然捱了一掌。
那黑衣人翻滾在地,口吐鮮血,已然受傷不輕。他又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身影,再次地在他眼中破碎。
而問君平卻悠然地站在原來的地方,好像從來沒有動過一樣。
與此同時,種林也把那七八個黑衣人人殺了一半,傷了一半。林重對付的那幾個也都已是斷臂殘腿。十幾個黑衣人,連同那為首的,被問君平三人打得死傷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