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大嫂看著展樣大方又手藝精湛的衣裳鞋襪,也是笑著點頭:“再難得見你想的這麼周到的了!”
崔父並不缺衣裳,崔仁也是一個孝敬的,每季都記得給崔父做新衣裳。可是大房之外其他,那就沒有這麼細心了。逢年過節拿東西送錢都記得,可是平常生活中的瑣碎小事,誰能事事惦記著?
崔父對趙鶯鶯這個兒媳婦多有滿意,也大都因此而起。而別的妯娌,一開始或許頗有微詞,覺得趙鶯鶯是拍馬屁獻殷勤。但隨著時間過去,趙鶯鶯這都堅持了幾年了,也就不說這種話了。
若真是假模假式做這些,那人家裝了那麼久,假的也成了真的了。真想挑刺,自己先假裝這麼一回吧。
大嫂陪著趙鶯鶯先去看崔父,然後送上做的衣裳鞋襪。崔父臉上果然露出笑容,只不過嘴上還要道:“送這個做什麼?我如今年紀大了,用不著新衣裳,以前的舊衣裳就夠穿了。再者說了,還有你大哥大嫂,他們每季也不忘記做衣裳給我穿,你還費這個事兒!”
趙鶯鶯笑著把東西放下:“大哥大嫂孝敬您那是大哥大嫂的小心,難不成因為大哥大嫂孝順,就不許本哥和媳婦盡一份心了?爹可不能偏心成這樣!”
等到趙鶯鶯和崔家大嫂重新回到前院的時候就聽萬氏道:“如今生意難的很,我那絨線鋪子實在支撐不下去了,我索性給它關了。只是還剩下一些絨線在那裡,一部分便宜賣給了別的鋪子,還另外留了一部分。你們誰要是用得上,可以從我這裡買一些,算的很便宜呢!”
崔家大嫂聽說萬氏鋪子關了,進來詫異道:“鋪子關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竟是這樣突然。”
旁邊的尤氏就道:“大嫂恐怕是最近忙昏了,這也沒聽說,不就是昨日的事情?至於說什麼突然,那也不至於。如今生意多難吶,要不是義哥不幹,我那菜攤子也不想做了呢。賺不到什麼錢,還得勞心費神。”
尤氏的菜攤子倒還能勉強支撐,這是因為崔義作為直接從城外進菜的菜販子,給她的價格基本上是最低價了。有這樣的成本,她自然比別的菜販子要舒服的多。可是即使是這樣,也有一種難以經營的苦難。
吳氏抓了一把花生,正在掰花生殼。瞥了古氏一眼,笑道:“說起來咱們這些人裡面恐怕也只有智哥兒媳婦沒有這個事要苦惱了,現在想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少了多少事兒啊!”
趙鶯鶯聽著這個話都覺得尷尬——這是說人好呢,還是說人壞?是羨慕古氏的運氣,還是在鄙視她沒有産業?
古氏本來是悶頭不說話的,聽著這話臉色也變了變。想要說什麼,然而又不好說,到底她已經習慣了在妯娌當中裝隱形人。就算如今她家好一些了,她也沒能改掉過去養成的習慣。
到底還是大嫂,最會打破妯娌之間這種尷尬的氛圍,笑著對趙鶯鶯道:“剛才源哥兒媳婦說絨線的事情,我記得你是常常做針線的,又要打絡子打結子。平常應該用絨線多,怎麼的,要不要趁著源哥兒媳婦手裡的正便宜,多買一些?”
崔家大嫂對趙鶯鶯無事說話時,也能一邊寒暄,一邊打結子印象深刻。趙鶯鶯好像看都不用看,手指上下翻飛,輕輕巧巧就能打好旁人好半天都弄不好的活計——趙鶯鶯家裝絡子結子的盒子似乎永遠都是滿滿的,這一點就足夠讓崔家大嫂佩服了。
趙鶯鶯並沒有要客氣糊弄的意思,實話實說道:“倒是用不著...我賣繡活的彩繡坊,常常送我各色絲線、棉線等,更別說做繡活的時候常常要多準備一些材料。長久下來,這些東西從來沒有專門買過。”
趙鶯鶯這是實話,可是實話並不都是好聽的,至少萬氏聽的很不順耳。她自從她大弟弟的事情之後,好像和趙鶯鶯之間沒有那麼對立了,可依舊說不上友善。這時候嘴巴一撇,眼睛一挑,鼻子裡哼出一個氣音。
“哼,大嫂何必說這些。有些人做的活計金貴,和咱們的怎麼好相同。我這裡都是一些便宜貨色,恐怕就是白送人家,人家也用不上吧!”雖沒有點到人,可是誰都知道是在說趙鶯鶯。
說真的,拋開萬氏說話陰陽怪氣這一點,趙鶯鶯認為她說的話全對!不要說趙鶯鶯那些價錢昂貴的繡活了,就是她自己平常做的家常活計,也一定要用好材料——說她窮講究也好,說她過於矯情也罷,反正她是用好東西用慣了的,再不肯在這些事情上將就。
只不過趙鶯鶯沒有把這個話說出來,說出來恐怕今日又要有一場爭端。她倒是不怕和萬氏有什麼不快,只是這是在大嫂這邊,她也要顧及大嫂的面子。所以最後趙鶯鶯只是假假的笑了一些,然後做到一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趙鶯鶯這一笑,真比說厲害話還有用。萬氏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氣的很。想要跳起來說什麼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氣鼓鼓地靠著官帽椅坐下,把半冷的殘茶一口氣喝下。
崔家大嫂見趙鶯鶯沒有反擊回去,也是鬆了一口氣,趕緊轉過話頭道:“之前還在說大家的鋪子産業經營不下去了,本哥兒媳婦不是有一家布店在城南那邊,現在如何了?”
問這個問題,不要說趙鶯鶯本人了,就連一向不愛聽她訊息的萬氏也豎起了耳朵——在她看來,經營在城南的布店生意如今是做不下去的,說不定趙鶯鶯也準備著要關門了。趙鶯鶯這裡要倒黴,她當然感興趣。
趙鶯鶯也不負所望,攤攤手道:“大嫂知道如今的市面的,生意不好做呢。除掉各種開支,我那裡也賺不到錢。”
聽趙鶯鶯這樣說,崔家大嫂也只能跟著感慨幾句。倒是吳氏沒有什麼遮攔,笑道:“賺不到錢,又要勞心費神,本哥兒媳婦什麼時候把鋪子關門了吧!不然不知道日後哪位官府老爺又要作妖,打著商稅名頭要收錢呢。”
一般來說收錢都是有的放矢的,什麼都不做的人也只有人頭稅才輪得著。以如今揚州地面上官老爺收稅的勁頭,吳氏的話也不全是討嫌。
只不過趙鶯鶯有自己的考量,只能無奈道:“這我也知道,不過我打算再看看,等到了真正經營不下去了再說吧。嫂子是知道的,我不靠這個吃飯,自然也就不用心急火燎。倒是我那鋪子裡的兩個夥計,如今他們家裡都指著他們,若是失了這份差事,以如今揚州的行情,實在是難找到像樣的活計了。”
趙鶯鶯這話說出來,有人相信她是真心實意,但更多的人只以為她是在裝模作樣。只不過就是裝模作樣,也沒有什麼什麼人去拆穿——有什麼好拆穿的,拆穿了之後沒有好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只有萬氏,大家幹笑的時候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趙鶯鶯:“嘖嘖,好有善心的嫂子,這就是白拿錢養著閑人的意思?誰知道這善心是真的假的。要我來說,還想著日後賺錢就直說,誰會看不起還是怎得?”
趙鶯鶯卻是微微一笑並不說話,這種事情公道自在人心。她就是這麼想的,問心無愧當然不覺得有什麼。也用不著爭辯——拿不出證據的事情來爭辯,始終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浪費時間而已。
“哈哈哈,不說這等事情了,如今産業凋零的,說起來也怪沒意思的。”崔家大嫂這一次轉話頭轉的格外生硬,不過趙鶯鶯和萬氏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挑剔了。
“我記得今年的好日子都在夏天吧,這樣說來已經收到一些喜事的請帖了。嘖嘖,只希望這些喜事能夠沖一沖,別盡是一些倒黴事了。”
好日子在夏天其實不是什麼好事,夏天已經夠熱了,人聚集在一起就更熱!趙鶯鶯呆在家裡尚且嫌棄,不要說去哪人擠人的地方。
至於對那些辦事的人家,這更不是什麼好事——別的不說,就說酒桌上的喜菜,冬天裡可以把剩下的菜慢慢吃完,節省了好大一筆。夏天就不成了,不趕緊吃完的話就會壞掉,所以只能分送給幫忙做事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