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好幾句翻來覆去都是這些,崔本又不是傻子,仔細想想就摸到一些門道了。他幹脆把崔源送回了家,坐等他醒酒,醒酒之後就開始逼問。一開始崔源不肯說,可是崔本是什麼人,當了他這麼多年的兄長,很有一些派頭的。
冷笑一聲:“你不說我怎麼幫你想辦法?你遲早栽在不謹慎上!不過是喝醉了就把什麼都說了。家裡才給萬家大姐兒小定,你嫂子家也才和蔣家說的差不多。你這話是和我,要是旁的人聽到了,傳出一些風言風語。萬家大姐兒如何自處?至於芹姐兒,芹姐兒只怕要被你害死!”
崔源並不知道自己喝醉的時候說了多少,但聽崔本這樣說,明白他至少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了。又聽崔本最後一句話,簡直如同當頭棒喝,讓他一下子臉色蒼白起來。
“芹姐兒,我絕不會害芹姐兒的。這件事兒哥你不說,我再也不提。”想了想又道:“我再不喝醉了,這件事我保證爛在肚子裡。”
“你說我就信?你先把這件事和我說清楚,你和芹姐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你們兩個有什麼?”崔本最怕的是兩個人真有什麼,因為有趙鶯鶯這一層關系在,事情一旦走漏出去,趙鶯鶯就會變得非常尷尬。
崔源聽崔本懷疑他和趙芹芹有什麼,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擺手:“不是那樣的,我和芹姐兒之間比白紙還要白些,話都沒有說過幾句......其實之前我只不過覺得芹姐兒生的好看,說話有意思,做事也有意思,就像那些兄弟夥伴一樣——她這樣的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崔源很早就知道趙芹芹了,原因是趙鶯鶯。當時的趙鶯鶯是附近最出挑的姑娘,每回上街都有人看,崔源跟著崔本以及大一些的夥伴混的時候沒少看。而且崔源和趙鶯鶯同歲,這時候也差不多對女孩子感興趣了,雖然沒有中意趙鶯鶯,可是跟著看幾回總是有的。
那時候作為趙鶯鶯的妹妹,小她兩歲的趙芹芹也被人注意到了。只不過因為年紀小了兩歲,又有趙鶯鶯在一旁的關系,被人議論的不多。對於崔源來說,也就是知道有這麼個人,曉得長什麼樣子而已。
直到那一年正月元宵節,他跟著崔本英雄救美那一次,這才真正和趙芹芹說上了話——趙鶯鶯和崔本在後面慢慢的、沉默的走著,他們兩個腳步輕快一些反而走在了前面。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說起了滿揚州好玩兒的好吃的,兩人都頗有研究。
一些看法他們兩個不謀而合,談論起來簡直讓人覺得相見恨晚。然而另一些看法他們南轅北轍,爭論起來也是非常認真的。可是這種吵吵鬧鬧也很好,當時的崔源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在和一個女孩子相處,倒覺得和一個兄弟差不多。
當時的趙芹芹年紀也很小,一開始他根本沒往男女之事上面想。後來崔本和趙鶯鶯的婚事成了,他常常幫崔本這個兄長往趙家送東西遞書信。一般來說走的是趙茂這個小孩子的路子,但偶爾遇得上趙芹芹,他也會託付趙芹芹。
就是在那段時間裡,他開始漸漸意識到趙芹芹在長大,越來越像一個姑娘。只不過兩人說話談天的時候他又會忘記這件事,因為趙芹芹實在是太爽朗大方了,市井姑娘沒什麼扭捏的,可是趙芹芹這種男孩子一樣灑脫的爽朗還是不多見。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著,然後就是崔本和趙鶯鶯成親。而他們兩個成親之後,崔源和趙芹芹就是親戚了,按理說接觸應該多起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那時候崔本不再需要崔源幫著給趙鶯鶯遞東西,這就少了一個接觸的機會。再加上趙芹芹那段日子被王氏拘的緊,連門檻都沒什麼機會邁出去,那就更不要說其他了。
趙鶯鶯聽這個故事簡直無話可說,第一次覺得崔本說崔源是個傻小子這是真的。塌了肩膀道:“這時候他才知道他中意芹姐兒?那他怎麼不說呢?”
一般來說一家兄弟幾個很少有娶一家姐妹做媳婦的,這一般的當孃的不樂意,大概是不喜歡某一家的女人在這個家裡同氣連枝妨礙自己的權威吧。不過這種事情又不是死的,還不是能看到姐妹嫁兄弟!再加上崔家根本沒有婆婆,這件事能有什麼難度?
想到崔家和自家,崔源又是一個性子很好的人,這也不失為一樁好親事。除了趙芹芹似乎對崔源沒有特別的意思之外,簡直無所不好——其實趙芹芹也對蔣家那位沒有意思,所以這種事沒得比,至少現在可知,她不討厭崔源啊。
“不,不是的,這時候那傻小子依舊只曉得懵懵懂懂的過日子。日日跟著師傅學手藝,得空了就和夥伴去耍,他哪裡知道自己的心意。”崔本否認了趙鶯鶯的想法,崔源才不是這種程度的傻,明明他是能夠更傻!
崔源到了家裡給他辦親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到了要成家的年紀,父親和大嫂都問她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他隨口就回答好看的、爽快的、能幹的。當時大嫂和父親都沒有說什麼,轉頭就給他尋摸親事去了。
過些日子親事塵埃落定,說是萬家大姐兒,比他大一歲,問他有沒有意見。
崔源根本沒見過萬家大姐兒,能有什麼意見,只覺得這種事情問來問去好煩的,隨便點頭就和夥伴出去了——若是當初崔家大嫂問他喜歡不喜歡,或許接過就會不一樣了。
因為當時的崔源什麼都不明白,所以一個從來不認識的女子能有什麼意見!但即使他什麼都不明白,喜歡不喜歡卻是知道一點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中意趙芹芹,但他至少知道自己不中意什麼萬家大姐兒。
趙鶯鶯簡直震驚於崔源的遲鈍,將燭光撥的更亮一些:“那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該不會是突然之間就知道了吧?”
崔本無奈地點點頭——這就是趙鶯鶯不瞭解小男孩了,他們或許很多年都像是小孩子一樣,然後突然就在一個瞬間明白一些事情,一些長大之後才懂的事情。
崔源自己的婚事說定了,就連小定、下聘的具體時間都定下來了。這時候不知道哪裡聽來的一個訊息,趙芹芹也說定了人家。就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明白過來了,他和趙芹芹以後是連說話都不能多說的關繫了。
趙芹芹是嫂子的妹妹,崔源是姐夫的弟弟,他們就是這樣的關系。
他並不想就這樣各自成親,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他們兩個成親。
“太遲了。”趙鶯鶯嘆氣,若是當時只有崔源定下來還好,畢竟連小定都沒有,只要誠懇地上門道歉,商量一些賠償,事情應該是能了的。可是事情沒那麼簡單,因為趙芹芹的基本定下來了。
從趙鶯鶯的角度看來,王氏和趙吉對蔣家很滿意,同時趙芹芹對蔣家也沒什麼意見。最重要的是趙芹芹對崔源的意見,事實就是趙芹芹對崔源一點特殊的意思也沒有。想到趙芹芹當時的年紀,以及愛吃愛玩大大咧咧的性格,這的確很正常。
崔本何嘗不替弟弟可惜,然後又回憶起了當初自己向趙家提親的事情。這樣看起來,他們兄弟都是慢性子,只不過崔源是腦子慢,他是手腳慢。他只是運氣好一點,趙鶯鶯沒有許給別人而已,不然他的結果恐怕和崔源沒什麼兩樣。
再可惜也只能是可惜了,趙鶯鶯知道崔源恐怕會很難過,她也替崔源這個小叔子嘆息。可是要她去做什麼,那是不可能的。崔萬蔣趙四家的臉面也就算了,要真是為了一雙小兒女的幸福也不算什麼,總好過日後新人成怨侶。
這聘禮都沒下的,丟丟臉取消婚事也沒什麼妨礙。
偏偏趙芹芹對崔源一點意思也無,這樣的話,唯一的插手理由也不存在了。所以為了各家的臉面,為了趙芹芹日後婚姻生活的簡單幸福,以及那位萬家大姐兒的感受,趙鶯鶯只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
實際上不只是趙鶯鶯這樣,崔本這個當哥哥的也是一樣。不是他不心疼弟弟,崔源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年紀最近的兄弟,兩個人關系真的是十分緊密了。而是這件事根本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作不知道,這至少能少一些崔源的尷尬。
趙鶯鶯最終沉默地吹熄了蠟燭,藉著透過窗子的月光上了床。蒙在被子裡覺得一陣氣悶,忽然想起自己和崔本的婚事——這個時候他倒是和崔本想到一處去了。只覺得姻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像他們這樣本就相好最終又成就了的,果然是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