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有這麼一件事在這裡,崔家這邊就十分忙了。而且不像是崔本,崔源性子上完全還是一個半大孩子,這種事情並不在行。加之他還是一個學徒,根本沒有多少空閑時間,所以這件事也只能請求崔父和大嫂的幫助。
不管如何緊張,和趙鶯鶯關系都不大,她最多是在大嫂忙不過來的時候幫著管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只等到了二月十二這一天,歷頭上說定的好日子,最適合小定這樣的喜事,崔家幾個妯娌一夥坐車往小秦淮河邊萬家去。
萬家的鋪子並不是他自家的,倒是放在在鋪子後面一片的坊裡面,那是自家的。崔家幾個妯娌是去小定的,那當然是去萬家家裡了。這時候萬家也準備好了,等到崔家的車來了,都一齊來待客。
趙鶯鶯跟在崔家大嫂身後,不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這種場合本來就不用多做什麼,趙鶯鶯只要跟著嫂子們就是了。
四盒點心、四樣幹果、四匹布料、四壇南酒、一對蹄膀、一對火腿、一對金戒指、兩方手帕,一支金釵。崔源準備的小定禮比當初崔本送到趙家的要差一些,但在他們這樣的人家也沒有什麼失禮的。
萬家人見了都滿意的點點頭,趙鶯鶯也是這時候才看到了萬家那位續弦的夫人露出了一點笑意。之前她一直板著臉,還以為她不會笑呢。倒是萬家的其他人很有生意人的樣子,見人三分笑。
也是這時候,由堂親姐妹們擁簇著,萬家大姐兒出來了。這姑娘梳著望仙髻,簪著兩朵翠花、一支小釵、一朵絹花,身上穿著一件菡萏色銀杏葉暗紋垂胡袖斜襟立領小襖兒,一條湖藍色蓋腳留仙裙。心口佩著一件減銀三事,還掛著荷包、絲縧穗子等,耳朵上有一對瑪瑙耳環打鞦韆。
在崔家妯娌面前盈盈福身,露出手腕上一對絞絲銀鐲子響叮當。
說起來萬家大姐兒比趙鶯鶯還要大一歲,不過現在趙鶯鶯做的是已婚婦人的打扮,她卻是沒出閣姑娘的樣子——說來有些尷尬,單單只看她倒是還好,十七八和十九歲的分別誰看的出來,應當說沒有分別才是。
但是趙鶯鶯在這裡就不同了,趙鶯鶯多鮮嫩,本就是十八歲的人,做少婦打扮並不顯老,反而讓人覺得更小了,不知道的當她十五六的也是有的。而萬家大姐兒就正好相反,十九歲的年紀並不大,可是特意穿小姑娘的顏色,反而襯的老氣了一些。
特別是給趙鶯鶯行禮的時候,崔家大嫂瞥一眼還以為毛嫂給自己謊報了年紀,這萬家大姐兒有二十二三呢!只不過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了,萬家大姐兒的年紀她也是私下打聽過了的。
萬家大姐兒也注意到了趙鶯鶯,聽旁邊的人介紹:“這是崔家七奶奶,也就是甘泉街上開酒坊鋪子的本哥兒媳婦。”
這麼說她就知道了,這是她未來丈夫崔源的小嫂子,也是她的嫂子。忍不住抬頭看了趙鶯鶯一眼,她到時候看不到兩人之間強烈的對比,只不過覺得這個嫂子看上去十分年輕。
等到崔家人下定完畢告辭離開,她才問促成這樁婚事的媒婆毛嫂:“那位崔七奶奶看著可年輕!今年到底是個什麼年紀?”
大概是自己年紀稍微大了一些,萬家大姐兒總是格外注意這些。再加上趙鶯鶯人物出彩,她就是想不看到都難。
“本哥兒媳婦的婚事也是我做的媒!”這樁婚事既然已經十拿九穩了,毛嫂便隨便了很多。這種不相幹的事情說的很痛快。
“去年三月的時候才嫁到崔家,今年正好十八歲!”
果真比自己小了一歲,知道這個萬家大姐兒悶悶不樂。雖然趙鶯鶯是隔房的嫂子,什麼年紀和她沒有什麼關系。像這種嫂子比弟媳大的也不是什麼新聞,可她就是覺得不大痛快。
正想著這件事的時候,萬家大姐兒的小妹跑了進來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萬家大姐兒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急匆匆起身:“毛嫂子,我家這邊還有事兒,今日便不能送您了!”
看著萬家大姐兒急匆匆的樣子,毛嫂曉得肯定是有什麼事不想讓她這個外人知道,便從善如流地告辭。只不過事情發生的緊急,在毛嫂跨出院子大門的時候還是隱隱約約聽見了一些聲音。
“龍哥兒,幫大姐把這些東西搬到房裡去!”
“你敢!你知不知道女兒家的順從貞靜是怎麼回事兒?這些東西是人家崔家送來的小定禮。除了金釵,其餘的不該是父母做主麼?無論給不給你,那也輪不到你來安排!”
“的確是父母做主,只不過父親不發話有你說話的地兒?繼母繼母,多了一個‘繼’字就算不得真正的母親。您該記得您進門的時候還給我娘磕頭過的吧?擺什麼母親的譜兒,你不過是來我家伺候我爹和我弟妹們的!”
這話說的不可謂不誅心,萬家這位續弦可氣的夠嗆——剩下的就不是已經出門的毛嫂能聽到的了。
毛嫂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種事情是她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的。和崔家方面說萬家這邊親家的情況她是往輕裡說的,實際上這位續弦非常難纏。當然了,已經和這位續弦鬥了兩三年的玩家大姐兒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就是了。
或許世上真沒有不透風的牆,萬家門戶裡面繼母和元妻子女不和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可是具體不和到什麼地步,這就不是外人能夠輕易得知的了。或者說,流傳的說法實在太多種了,崔家大嫂來探聽也不知道哪一種是真哪一種是假。只能結合毛嫂的說法,有選擇地相信。
若是崔父和崔家大嫂知道萬家情況有這麼嚴重,或者說萬家大姐兒這麼能來事兒,恐怕會重新想一想要不要結這門親。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親家家裡這位續弦帶來的麻煩再大也影響不到已經出嫁的玩家大姐兒。至於崔源對岳家,若是對方是值得敬愛的,那就多接觸。若是本身並不值得尊敬,那便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
按理說萬家的情況並不重要,可是實際上卻不是這麼回事兒。應該說一個好的岳家往往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就算崔源沒有靠岳家的意思,可一個清靜的岳家總歸讓人更加心情愉快吧!
另外,萬家大姐兒這麼會來事兒顯然不是什麼好事。一個么兒媳婦要那麼回來事兒做什麼?怕家裡不夠亂的啊!崔家大嫂為了吳氏和尤氏兩個人上躥下跳已經覺得身心俱疲了,並不想再多一個麻煩!
這些毛嫂都是清清楚楚的,但是她偏偏做了這樁媒。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只能說她們這些媒人大多數都是這樣的。靠著做媒吃飯,那自然是促成一樁是一樁。至於一些被隱藏的事情,若真的都說出來,恐怕一年到頭都成不了一樁婚事,她們也就等著餓死吧!
所以她真是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倒是趙鶯鶯察覺到一點兒了,關於萬家大姐兒和那位續弦夫人之間的關系根本是勢如水火——上輩子在皇宮裡,這種關系她算是見得多了。她還能清楚地看出這對‘母女’今日裝作關系還過得去的樣子有多麼的虛假!相比起她們來,上輩子皇宮裡的姐妹們顯然要會假裝的多!
不過她沒有說什麼,甚至她能猜到,幾個嫂子就算沒有她看的那麼清楚,也應該察覺到了一些什麼。只不過這些都是早就有準備的,在知道萬家大姐兒有一位繼母的時候——更重要的是,小定都下完了,她這個隔房的嫂子跳出來說不好。先不說別人怎麼看她,只說有沒有用這一點,那肯定是無用的。
她只在崔本回家之後憂心忡忡地和崔本說了一回,她對崔源這個爽朗的小叔子一直觀感不錯,而崔本也和這個年紀最相近的兄弟關系很好。趙鶯鶯的打算是接著崔本向崔源提一個醒。
至於說提一個醒能有什麼作用,這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準。之所以特意還要做這一件‘多餘’的事情,也不過是盡盡人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