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崔本只是沒有一個人替他打點這些,也就隨便應付了事了而已。只是這時候趙鶯鶯卻不能眼看著了,這既是她本身對崔本的關心,也是她的‘臉面’。
一個家庭裡,丈夫和孩子的穿著打扮往往也是一個女人的‘臉面’。要是個個幹淨整齊,外人必定說這個女人的好。若是連丈夫和孩子也邋裡邋遢打扮,想來這個女人也得不到什麼好評價了。
男人家的衣裳並不需要繡花什麼的,只要合身利落就好,所以趙鶯鶯做起來毫不費力。並沒有多著緊做,這會兒一套也快做完了,正散放在桌面上。
最後一點點收尾趙鶯鶯並不著急,今日上午怎麼的都能做完了。她看到丁婆婆進來先點了點頭,想起什麼來道:“勞煩丁婆婆把後面幾間罩房也給收拾一遍,我下午有用!”
趙家前院各房間肯定都是幹幹淨淨的,包括根本沒人住,也沒有別的用場的廂房。在趙鶯鶯和崔本成親的時候這裡還當作是待客的房間用過呢,至少有基本的收拾。後院的罩房則不同,那一排房子基本沒有用處,自從起房子之後收拾過一次,再沒有動過,想也知道全是灰!
丁婆婆一見前院已經幹幹淨淨,而桃兒正在洗衣裳,就知道這裡已經沒有她什麼事兒了。還以為今日能什麼都不做,只做個中飯,沒想到卻有這樣的活計等著。一直十分鬆快的日子已經養出了她的惰性,心裡十分犯難。可要說不做,那又做不到。像這樣的活計屬於之前崔本約定的範疇,也就是說她根本不能拒絕。不然不用趙鶯鶯說什麼,崔本就會讓她卷鋪蓋走人。
帶著拖把、抹布、水桶之類的工具,丁婆婆去了後院。趙鶯鶯繼續做她的衣裳,等到衣裳完成最後一針,桃兒的衣服也洗完了。今天是個好不容易的太陽天,洗的東西很多,包括拆換下來的冬日東西。
家裡原本晾東西的繩子不夠長,桃兒就找出一段麻繩,另外牽出固定好。半個院子晾曬著東西,滿院子都是皂角的清香。趙鶯鶯喜歡聞這個味道倒是心情不錯,看了看時辰,對晾東西的桃兒道:“晾完去到後院和丁婆婆說,不用她來做中飯了,讓她緊著把後院收拾出來。”
趙鶯鶯忙著收拾後院,一個是她看不順眼家裡有那麼髒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她的嫁妝中有一部分正好存在後院的房間。至於說中飯,她又不是不能做。
只不過在她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卻讓後院的丁婆婆嘴巴裡發苦,做飯的活計可比收拾後院來的輕松,他本來就等著做飯去廚房呢。現在告知她不用去廚房了,她心有不甘,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桃兒也不等她想清楚,轉身就走了。趙鶯鶯在廚房裡做飯,她這是正趕著過去燒火哩!
趙鶯鶯中午飯做的也簡單,就是一鍋奶白色的魚湯、一盤子切開來的鹹鴨蛋、一盤子茶幹炒紅辣椒絲——本來每日家居過日子就沒有夜夜元宵的道理,即使按照崔本如今的身價夜夜元宵也不是吃不起。
一邊嘗著魚湯的鹹淡,一邊道:“明日你出去買些新鮮菜,今日還有魚過路賣,明日竟沒有一個新鮮菜了——記得去二嫂菜攤上買!”
這也是應有之義。即使尤氏賣菜再不講究,趙鶯鶯身為她的妯娌也不能不給她這個面子!要是真去了別人的菜攤,轉頭就會成為大家議論的笑話了。
趙鶯鶯其實也可以和尤氏提前說,留下什麼菜,直接去尤氏家裡拿就好了。只是這樣難免不會欠下尤氏一個人情,而以趙鶯鶯對尤氏的觀察來看,她的人情絕不是可以輕易了結的!
“另外去豆腐坊買些白坯幹子來,家裡的茶幹也支撐不了多久,趁著最近得空,明日做一些罷!”趙鶯鶯又道。
茶幹是江南人的吃食,也是豆腐做成的美食之一。在豆腐做成之後,透過壓制可以變成千張,千張再進行壓制就是白坯幹子。買來的白坯幹子還不夠緊實,做別的幹子都夠了,唯獨不能做茶幹。若是做茶幹,各家在家還得再壓制。
壓制的足夠緊實了,糖、醬油、辣椒、肉桂等香料一起煮,一個晚上不斷火才能成。這樣的茶幹,不論是切成一片片直接佐茶佐酒,還是拿來炒菜、拌菜、喝粥,都是極有風味的。
趙鶯鶯也帶了一小壇做陪嫁,卻沒有想到,崔本是個極愛茶幹的,平常買外頭做好了的吃。這一次吃到了趙鶯鶯自家做的,那也是贊不絕口——反正這個做一次也不難,多做一些可以管一段時間了,趙鶯鶯看著小壇子裡所剩不多的茶幹,迅速地做出了決定。
崔本向來準時,到家的時候家裡正在擺飯。他也不覺得家裡的飯菜簡單,比不上他平常在酒樓食攤上吃的好,反而興致勃勃地看了一眼鹹鴨蛋:“這是高郵的鹹鴨蛋罷!這麼紅通通的,中間油潤潤,看著就十分好了。”
家學淵源,崔本即使不會做飯,那也是會吃的,只要一眼就知道。趙鶯鶯只點點頭道:“也是我自家帶來的,這一批的鹹鴨蛋味道最好,你嘗嘗?”
說著把筷子遞給崔本。
高郵鹹鴨蛋是貢品之列,得益於鴨子好帶來的鴨蛋好,可以說是天下聞名。別的地方要想吃到正宗的高郵鹹鴨蛋是很難的,只有揚州卻容易——高郵是揚州的下轄縣城,每年都有大量的高郵鹹鴨蛋進入揚州。
“你那嫁妝裡還真是什麼都有!”崔本這些日子算是見識到了,趙鶯鶯整理出來的嫁妝,真是過日子的無所不包。
趙鶯鶯微微一笑:“這就是嫁妝啊,本就是考慮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才好。不過著鹹鴨蛋或者別的什麼也都不多,只不過是有而已。你要是喜歡吃,明日買菜的時候買一些。這原就是我家常去的南北貨鋪子買的,他家賣的土特産都十分正宗哩!”
崔本只來得及‘唔’了一聲,剩下的話都被含含糊糊地吞到肚子裡去了,別看趙鶯鶯每日讓做的菜十分簡單,其實都是認真排布了的。魚湯、茶幹、鹹鴨蛋味道都極好,崔本夾了一筷子最愛吃的茶幹還能說什麼。
趙鶯鶯見他這樣就笑了:“這茶幹還是我娘做的,明日我再多做一些,你崔七爺常常我做的,看看喜不喜歡那個味兒——若是不喜歡也別開口說出來,且受著罷!誰讓我是你老婆呢!”
崔本卻嚼著茶幹,越嚼越有味,這種家常生活以前他可沒過過,偏偏十分喜歡。放聲笑道:“你隨意做,岳母的手藝我不信你沒有學到。看你平常做飯就知道了,做的那樣好的,別處也不會差!”
崔本他娘在他有記憶起身體就不算好了,家裡的事情很多都是長姐崔小月在代行母職。至於長姐出嫁後,母親也去世了,那時候家裡的兄弟,包括最小的他和崔源,都算是長成了。爹沒有續娶,更沒有什麼家常生活了。
他以前見大哥和大嫂過日子,也想過自己每日零零碎碎會是怎麼樣。到底是喜歡還是厭煩?直到自己真的去過了才知道,既不是喜歡也不是厭煩,就像是自己心口的一塊肉,這哪裡能用喜歡或者厭煩來形容。非要說的話,只能是不能割捨,才長上去幾日而已,挖去都該是極疼的!
一頓中飯吃完,崔本正在消食,趙鶯鶯捧著疊好的衣裳過來給他看:“這是這兩日尋著空給你做的新衣裳,你自己去試一試,要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待會兒給你改一改!”
崔本沒注意到趙鶯鶯陣線笸籮裡什麼時候就多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拿起來看了看,別的看不出來,只曉得針腳細密,絕不是隨意做的。放下便道:“我哪裡缺衣裳穿,你這麼急急的趕工...這可真是的!我聽人說女紅之類的要緩著做啊!”
趙鶯鶯也是無言以對——每個人的速度都是不同的,這樣的速度對於別人來說是趕工,對於她來說也只是玩兒一樣了。崔本也不是第一個誤會的人了,趙鶯鶯只能再解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