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醃漬一會兒,這點時間正好去弄她的另外一道紅燒獅子頭。等到告一段落了,這邊的鱖魚也就醃漬地差不多了。這時候鍋底倒上清水,然後放上箅子,箅子上放大大的魚盤子,再在上面鋪上厚厚的一層蔥。
蔥的作用是給鱖魚去腥,也是為了進一步激發鱖魚本身的味道——因為清蒸的關系,並不能用其他香料或者烹調手段掩蓋魚腥氣,蔥就成了最好的選擇。所以為了魚腥氣能掩蓋地完美,蔥被趙鶯鶯大量使用。
醃漬好的鱖魚被放到了蔥上面,加上料酒、薑片,灑上油,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蓋上鍋蓋,底下加大火。半刻鐘多一點兒的時候趙鶯鶯吩咐幫忙燒火的婆子:“火給熄了。”
這時候的鱖魚並沒有熟,趙鶯鶯卻不是轉小火,而是直接熄火——她並不打算依靠爐底的火把這道清蒸鱖魚給做熟,而是想要用鍋子裡本身的熱氣把鱖魚給‘捂熟’了。這是當初王氏教趙鶯鶯做這道菜的時候的一個訣竅,這樣做的話可以保持鱖魚口感水嫩,而且端上桌的時候也要完整的多。畢竟魚這種料理並不能料理的太過,一旦太過了就會散掉。
另外一隻魚盤子拿了過來,燜夠了的清蒸鱖魚甫一揭開就香氣撲鼻,就算是原本在做菜的妯娌都忍不住側目過來。趙鶯鶯微笑著將鱖魚轉到了新的魚盤子上,然後再將箅子上魚盤子裡的湯汁澆蓋在鱖魚身上。
潔白幹淨清清爽爽的魚盤子上躺著一尾清蒸鱖魚,倒是十分好看。
崔家這頓中飯還是遲了,畢竟一家子準備大菜什麼的,能快起來才是怪事呢!不過好歹沒有離譜,姑且可以算在晚中飯,而不必算到早晚飯上面。
一道道的菜色被擺上了桌,市井人家的飯桌沒有那許多講究,一家人就這樣上了桌。既沒有男女分桌,也沒有做晚輩的兒媳婦站在一邊看著服侍。
崔家大嫂笑著指了指:“爹,您猜猜鶯姐兒今日做的那些菜!”
崔父年輕時候是做廚子的,而且是整個揚州都頗有名氣的廚子。現在老了,舌頭不靈敏了,但是光憑眼睛看的也能看到老大的名堂。眼睛往桌上一掃,臉色和煦道:“這也用猜?該是那盤子鱖魚和那道獅子頭罷!”
說著就伸筷子,要嘗嘗新討的兒媳婦的手藝。
人家都說男人是做廚子的,討的老婆恐怕就不大會做飯。這一點在崔家倒是被應驗了,當年崔母就是第一等不會做飯的。崔父雖說是個廚子,可是他大都在酒樓裡做飯,家裡卻再懶得做的,所以家裡的孩子其實都不是吃什麼好飯菜長大的。
甚至於唯一繼承崔父衣缽的崔仁老婆,崔家大嫂,憑良心說,她也不是什麼擅長下廚的。
再往後,尤氏的手藝也一言難盡——她本身廚藝如何先不論,就她那吝嗇勁兒,都帶進做飯裡面了!連個油鹽作料都捨不得放,怎麼可能會好吃!吳氏和古氏強一些,可強的有限。總之對於崔父這個廚子公公來說,都有些不滿意。
這個不滿意並不是指他想要換兒媳婦,只是他想要下一個兒媳的手藝更好一些。而按照這些年的規律,兒媳的手藝應該是一個比一個好才是,所以崔父對趙鶯鶯就無比希望了起來。
鱖魚屬於食肉的魚類,所以味道格外鮮美,向來是清蒸的好材料。崔父嘗了一口,不說話,然後又嘗了一個揚州名吃獅子頭,依舊不說話。
趙鶯鶯做的飯菜可好?講道理,只要不是過於挑剔的人都會覺得不錯,甚至是美味。崔父原本是一個廚子,而且是名廚,要求是比一般人高的。可是換成是對兒媳婦的品評,他反而比普通人要求低。
大概是他自己廚藝過於好了——反正你們再怎麼好也不會比我更好了。然後就隨便起來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除了大兒子之外,其餘的兒女都像老婆,根本沒有做飯的天賦。簡簡單單幾個菜,也能做的亂七八糟。如果不是長的太像,崔父都要覺得這幾個不是自己的種了——這種情況下讓他對於兒媳婦的要求就是能把東西煮熟,至少別餓死他兒子。
“愣著做什麼?吃飯!”崔父沒想到他不說話,其他人也就不說話了,甚至連筷子都不動。他一邊讓兒孫們吃飯,另外一邊也下了一筷子,並不是別的什麼,正是趙鶯鶯做的清蒸鱖魚。沒有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了。
崔本也是集中力量對付趙鶯鶯那兩道菜的,鱖魚的鮮美和獅子頭的鹹香豐腴立刻安慰了他為了趕早,根本沒吃早飯的胃。至於別的菜,出於他對幾個嫂子的瞭解,他最終也只動了一盤梅幹菜扣肉和清炒小白菜——崔本記得這是古氏的拿手菜。
倒是趙鶯鶯每一樣菜都嘗了一點兒,因為她在廚房裡做菜的關系,所以這些菜的主人她能夠立刻對號入座。心中立刻充滿了巨大的疑惑...還擔憂芹姐兒的廚藝來著,現在看來,莫不是大家都是這個樣子?
並不是這個樣子,只不過崔家在這件事上實在是太巧了!
趙鶯鶯以前也見識過各家,遠的不說,就說她孃家吧!王氏的手藝不必說,趙鶯鶯可以贊不絕口。至於宋氏那也是廚房裡的一把好手,有時候送幾樣小食到趙鶯鶯家,趙鶯鶯姐妹幾個都是搶著吃的。
至於孫氏,趙鶯鶯不知道她的手藝,因為她從來沒有送過吃的到趙鶯鶯家,趙鶯鶯也沒有去她家吃過飯。直到偶然嘗到了趙芹芹外面帶回來的一頓早餐,正是孫氏在她家早食攤做的,竟是十分味美。
至於別人家,就算沒有趙家三妯娌一樣,滿門都是烹飪好手這樣的事,那也沒有一家子女眷做飯都不得力的道理。
用飯完畢自由婆子過來收拾碗盤,吳氏就在趙鶯鶯身邊坐著。放下筷子對趙鶯鶯笑道:“才知道本哥兒媳婦連做飯也這樣好!如今有了本哥兒媳婦,以後再要咱們妯娌幾個打理廚事就不怕了,好歹有一個能支撐門面的。”
趙鶯鶯知道這話的隱含意思,吳氏只不過是想把妯娌一起準備的場合變成趙鶯鶯一個人做事而已。趙鶯鶯並不是吃虧的,但是既然吳氏沒有明說,她也就了的裝糊塗,只一個勁推辭道:“三嫂說的什麼話!幾位嫂子在,我有什麼作為?”
你會捧殺,難道我不會謙虛?
要說尤氏和吳氏合不來呢,哪怕在對趙鶯鶯這件事上兩個人越來越站在同一個角度了,可是常常還是互相扯後腿的存在。吳氏這明顯是想讓趙鶯鶯多做事呢,尤氏卻誤以為吳氏是在誇趙鶯鶯。
於是輕蔑地瞥了瞥吳氏,鼻孔裡哼出一聲:“話可真多啊,這麼殷勤,難道是指望人家回報你——捧高踩低的人到哪兒都不缺,還真是十分惹人厭了。”
吳氏聽到這一段的時候氣的臉色變換,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真正讓她生氣輸掉的並不是強大的對手趙鶯鶯,而是和她站在同一邊的尤氏。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女人?她都聽不懂人話的嗎?
古氏依舊一言不發,大嫂在大家都沒有什麼舉動的時候來防止事態進一步變得嚴重,結束一切的口角。趙鶯鶯藉著喝茶的動作掩飾了自己全部的表情,在一旁看過一場鬧劇般的沖突之後她也算是對崔家各個女人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