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在這個女人家多少都會做針線的世道裡,想要受到百般贊譽,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女紅能行。所以瓊姐兒才有‘拔得頭籌’之說——也只有超過以往曬嫁妝的姐兒,讓大家感嘆當是第一的,這才能獲得偌大的稱贊吧。
說到女紅,女孩子們就很有話說了。一個生的只是中等,卻因膚色格外白皙,顯得出挑非常的姐兒就好奇道:“聽說你娘最重視你家女孩子的女紅,你家的女孩子都是五六歲就開始學做陣線啦?”
一般來說,女孩子學做陣線最早是五歲,最遲不會超過十歲。只不過話是這麼說,真的早到五六歲,遲到十歲上下才開始學做陣線的女孩子畢竟還是少數中的少數。在場的女孩子絕大多數都是八九歲開始做陣線的,七歲開始的都不多。
也是,七歲的小姑娘,若不是家裡逼著她們長進,她們也不見得能有多懂事,更多還是整日想著玩耍罷。譬如趙鶯鶯記得的趙芹芹,她當初就是這樣。只不過王氏狠得下心,又有趙蓉蓉趙鶯鶯兩個好榜樣,她才能做到那麼早就開始學針線。
“其實學的早也不算什麼,這只不過是看各家的習慣,要緊的還是用功不用功。”趙鶯鶯謙虛了幾句,不過這話也就是承認了姑娘的話,她家的女孩子確實是很早就學針線了。
針線女紅雖然是大家的共同話題,卻不免有些乏味,所以說了幾句之後,大家就自然把話頭轉向別處了。瓊姐兒見別人都說起別的了,這才小聲在趙鶯鶯耳邊問道:“真不在意劉四姐的事兒?”
瓊姐兒既然能這樣問,那就是很知道這些的了,趙鶯鶯只能無語地攤手:“可別打聽這個了,其實這件事最終也就是這樣了,能和我有什麼關系?”
劉四姐終究是嫁人了,就算她以前想過非崔本不嫁,那也說明不了什麼。趙鶯鶯只不過是因為她曾經跑到她跟前‘無理取鬧’過一回,這才心裡有些芥蒂。她自己最清楚,她的確是不大在意的,只不過是怕惹上麻煩而已。
瓊姐兒上下看她臉色,確定她是認真的,這才舒了一口氣:“你能這樣那是最好了,我本來還打算拿那個劉四姐的倒黴事來安慰你的,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那也就不必說了。”
這也是瓊姐兒在替趙鶯鶯設身處地了,若她是趙鶯鶯,面對劉四姐,那自然是對方倒黴一些比較舒服。不過既然正主都不放在心上,她也就不操那份閑心了。
趙鶯鶯頗覺得好笑——真要說起來,如今和劉四姐差不多算是鄰舍的自己才比較知道這些事吧!趙鶯鶯或許本人不在意這些,可是她有一個包打聽的小妹妹啊,趙芹芹這個耳報神,不管她樂意不樂意,每日都要把那些事給她說一遍的。
那劉四姐本身嫁妝不錯,人才也算好,趙鶯鶯這鄰舍家討得她做媳婦,那算是賺到了,而劉四姐入這個門,那是低就!也因為這個關系,這鄰舍家非常看重劉四姐這個媳婦,這些從新房的安排,還有新婚酒席就看的出來了,可以說是給足了劉家面子。
原本是愛著捧著的不假,但是人進門之後才知道那些原本被隱瞞下來的事情。即使因為種種原因,也不可能就此休妻了,那也不能風過水無痕吶!
鄰舍家原本當劉四姐是個鳳凰蛋,現在就是翻白眼了。按說新媳婦應該有些體面,家裡安排各種事情的時候照顧一些。譬如說輕省簡單的活計分給她,又譬如說討喜的好處也給她。
可是現在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兒了,有劉家這個孃家在,鄰舍人家不至於往死裡糟踐,可是一點子冷言冷語和磋磨,那是少不了的了。按照趙芹芹的說法,她在鄰舍家門口見她出門,才半個多月,已經比成親時候憔悴了一圈了。
趙鶯鶯其實也頗覺得可惜——不過是一個女孩子婚前膽大了一些,喜歡一個人而已,又沒有真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換成是一個男子,恐怕大家提都懶得提。而當事人是劉四姐這個女孩子之後,大家就都不願意放過了。
不是趙鶯鶯同情心泛濫,只不過同為女子,實在是物傷其類。
說到這裡,趙鶯鶯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見屋子裡人越來越多,便問趙芹芹:“我去娘和嫂子那裡,你去不去?”
趙芹芹最怕王氏管她,這時候再小姊妹堆裡多舒服,為什麼要找那個不自在!
趙鶯鶯見趙芹芹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也不為難她,只讓她在這邊好好待著,開席之前不要亂跑,然後自己就走了出去。
現在外面人其實不比屋裡少,趙鶯鶯左右看了看,打算問一問婦人聚集的屋子在哪裡。沒想到被崔源看了個正著,崔源大概是早飯沒吃好,明明不到飯點,一根筷子上卻串了好些吃的,有大塊的肉、有炸饅頭、有燉藕,應當是剛才廚房走了一趟順過來的。
見到趙鶯鶯出來了,崔源趕緊抹抹嘴:“噯!鶯姐兒你站一站,是要找我七哥?剛才正好見他空閑呢,我去給你找他來!”
趙鶯鶯有心阻止他,說明自己是要去娘親和嫂子那邊。可崔源溜的飛快,趙鶯鶯什麼都來不及說,他人就已經跑沒影了。只有趙鶯鶯手伸到一半,想了想,最後沒有自顧自走開——要真走了,崔源帶著崔本過來恐怕就要撲個空了。就算趙鶯鶯是要去王氏那邊,至少也得和人解釋過才是。
只不過這個真心話在崔本過來的時候就怎麼也說不出了。不知道之前崔本是在做什麼,總之這個時候是滿頭大汗。更重要的是,兩人還微微喘著氣,顯然是跑過來的。這樣著急過來,趙鶯鶯真要一句‘沒事兒’就給打發走了,趙鶯鶯自己都覺得有些不應當。
“源哥兒說你找我有事。”崔本說的很簡單,眼睛卻不錯地盯著趙鶯鶯,一絲也不放開。
趙鶯鶯被他盯著,只得微微轉過了頭:“沒什麼事兒,你要是有事的話就算了吧——”
趙鶯鶯話還沒有說完,崔源就已經跳起來了:“沒事兒沒事兒,我七哥能有什麼事兒!他方才不過是做些雜事而已,誰都能做的。正好我也有空,能話、說話,我先走了。”
崔源走的急匆匆,崔本這才回過神來,趙鶯鶯說的那樣含糊,再加上崔源一貫熱切過頭的性格。他大概明白了,或許趙鶯鶯本來就沒有找他的意思,全是崔源這小子自作主張——說不定現在他還在自鳴得意呢!
趙鶯鶯微微低頭,這時候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只得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兒,就是覺得人太多了吵鬧的慌。”
雖然這件事是崔源自作主張,崔本卻一點也不埋怨弟弟。要知道他和趙鶯鶯沒有定親的時候,他還能隔幾日在大街上見趙鶯鶯一次。而定親之後趙鶯鶯出門就少了好多,他也就沒什麼機會了。特別是這一年更厲害,他已經幾個月沒有和趙鶯鶯照面了,這時候能有個機會也很不容易。
“你和我來,後面有我爹種菜、養花草的一片地方,那裡還算是安靜。”崔本說著示意趙鶯鶯跟他走,趙鶯鶯遲疑了一下,到底不忍下了崔本的面子,便乖乖跟著了。
今日崔家老爺子過六十大壽,崔仁家就沒有個安靜的地方——就連私人隱蔽的後院也用來招待女客了!更不必說其他的地方了。
崔本將趙鶯鶯往崔仁家西北角罩房後面帶,那裡有人經過,卻沒有什麼人逗留。這是崔老爺子不做事之後用來養花養草種菜的角落,也不是圖什麼,就是晚年有個消遣,不至於無所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