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趙家也算是整個太平巷子裡說的上話的人家了,牌長自然不會怠慢,聽說有外頭的小流氓鬧事,帶頭帶人就過來了。一看,還不是什麼有名號的人物,這下就更放心了,直接讓人掄著扁擔打!
趙吉對牌長及眾人道謝,或有酬謝,這些也不必說。
這些小流氓隨便慣了,只知道不要得罪官府,也不要得罪街面上的大人物。卻忘記了,這之外也不是可以胡作非為的——這種巷子裡面、坊市裡面也是有自我保護的人手和機制的!只不過他們並不是規矩的人,竟從來沒有發現這一點!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這些小流氓大都來自於貧苦之家。而這些牌長、甲長也算是捧高踩低之輩,他們這些人的求助往往都當看不見,這當然也不奇怪。而這種經歷會告訴他們,牌長、甲長並沒有什麼用。
牌長做事是很有分寸的,這些小流氓都捱了打,鼻青臉腫的,但卻沒有一個人出事兒。
趙吉這邊送走了瘟神才去打聽到底自家是得罪了什麼人,這倒是容易得知——趙吉也不是很緊張,畢竟,要真是大人物,也不可能是這些小流氓動手了。
得到結果很順利,但結果指向的人卻讓趙吉憤怒:“蔣家小子!實在是欺人太甚!”
這並不是趙吉脾氣變大了,實在是換個人來也是一樣。之前蔣四郎已經惹怒了趙吉了,他實在是沒想到,這麼一個‘過錯方’竟然會先對自家動手。非要說的話,就是一個規矩人遇上一個絲毫不講規矩的了,可不是得氣炸了!
趙蒙也得知了這件事,當下就要去找蔣四郎的麻煩。只不過依舊被趙吉和王氏攔住了,趙吉冷笑道:“本來想著不過是個小孩子,又算是認識的鄉鄰,實在不好做的厲害,警示一番也就是了。如今看來卻不能這樣,非得讓那小子知道厲害不可!”
趙家沒有選擇找官府,一個是沒有沖突沒有糾紛,找官府,到時候怎麼說?另一個就是,大家都知道,找官府價錢比較貴,這種事情還是找‘專人’處理比較快,也比較便宜劃算。
趙吉沒有找過這種專人,所以一下就想到了隔壁王大。經過王大介紹,不只是能夠找到最合適的人幫忙了結這件事,也能保證時候自家沒有什麼麻煩——自家畢竟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不懂得收尾,可是王大就不同了,事情能做的妥妥貼貼。
王大聽說有小流氓在趙家染坊前頭滋事,冷笑道:“如今這些小字輩。不,說小字輩算是抬舉他們了,按照堂口的說法,分明是一些連輩分都沒有入的不入流!辦事情忒不講究,難道不知道這不是他們鬧事的地方?”
不要以為做街痞流氓就容易的很,其中講究好多呢!他們自己層層的管理下來,可能比官府還要嚴密。特別是在揚州這種已經很繁華的城市,他們更加講究——若是不講究,那就容易砸了所有人的飯碗!
其中之一,就是他們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去找良民的麻煩。非要解釋的話,那就是他們無緣無故找了一家良民的麻煩,那萬千家良民都會心疑下一個受害的會不會就是自己。一家良民或許沒什麼,但是萬千家良民一起發聲呢?民情如同沸水,官府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到時候倒黴的只會是他們這些人。
趙吉今天的事情,他沒有門路告知流氓團體中說的上話的人也就算了,這就如同民不舉官不究。但是他要是有門路呢?事情就全然不同了,和那些大佬們一說,甚至不用大佬們說什麼,他們身邊就會有人去教訓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了。
趙吉原本還打算找人報複回去呢,聽王大這樣一說,也是咋舌道:“處處都有學問,原來這些人也有自己的道義。今日要是不聽你說,這件事實在是不知道的。”
王大嘿嘿一笑,手上一推,把趙吉遞過來準備用於給人找麻煩的錢還回,示意趙吉收起來。趙吉卻不肯,只是微微一笑道:“這個我就不拿回去了,我雖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個章程,但也知道沒錢什麼也做不成。你去幫我‘告狀’,至少要請人喝茶罷,這些錢恐怕還不夠哩!”
說罷,趙吉也不等了,生怕王大還要把錢退回來。飛快地告辭,這就回家去了。王大站在桌邊,看著桌上的禮物還錢財,也只能哭笑不得了。
等到再第二日,蔣四郎打算催前一天的人繼續去趙家染坊騷擾的時候發現不對了——在他看來,昨天被牌長趕出了太平巷子算不了什麼,又沒有掉一塊肉,今日接著去就是了。
但是讓他驚訝的是這些人去找的時候都不在家,他還十分納悶來著。心裡以為這些人是不要他催促,自覺去趙家染坊了。想到這一點,蔣四郎有些高興起來。覺得自己這幾年結交朋友也不算白做了,他們多少還是知道回報的......
只不過他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就在他打算自己去趙家染坊那邊看看的時候,有幾個看上去十分精幹的漢子攔住了他:“蔣四郎,我們老大找你有事!”
蔣四郎並沒有見過這等陣仗,一時又是猶豫又是害怕。可那兩個看著就不好惹的漢子可不會等他磨蹭,見他不肯動,立刻上手一個耳光。這個耳光扇的實實在在,蔣四郎立刻覺得嘴裡一陣腥甜,又感覺後槽牙一陣松動,顯然是牙齒打掉了。
他覺得頭部一陣發昏,眼前發黑,退後了三兩下才好險沒有栽倒。扇耳光的漢子走上一步,沉聲道:“你去還是不去?你不去的話,某自然在請你去!”
話裡濃濃的威脅,蔣四郎就算是頭腦發昏也聽的出來。心裡一陣後怕,哪裡還敢有絲毫反抗之心,雙手護住頭部:“去去去,好漢住手,我自然是去的!”
“呸,早這般不就好了?還費某一番功夫。”
“其實也不算白費,到時候見了老大,還不是要打的,遲早的事情而已......”
聽著這種話,蔣四郎是戰戰兢兢去見這兩個漢子口中的‘老大’的。只不過他其實最後沒有見到人,見到的只有他請去找趙家麻煩的夥伴,以及幾個和精幹漢子一般的人物,身上那股子煞氣簡直如出一轍。
蔣四郎那些所謂混江湖的,和這些人一比較,簡直成了一個笑話了。
蔣四郎那些夥伴之前已經被教訓過一頓了,這時候蔫頭耷腦地蹲在一邊。有的手已經折斷了,正捧著手,卻連哀叫都不敢。有的則是打的口鼻流血,卻無一人敢說話。這時候見到蔣四郎進來,一個勁裝漢子就道:“可算是來了,一起的刑還要分兩次?實在是浪費某的時候!”
蔣四郎眼睜睜看著人把自己綁起來,他想叫,但是才開口就被人塞住了嘴。至於掙紮更是沒有用,這些人力氣都十分大,抓他就如同抓一隻小雞仔。
此時,甘泉街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討飯的忽然湊到了酒坊門口崔本的身邊,小聲道:“崔七爺,我們大爺讓告知您,您讓找麻煩的人物正好昨日也有人託大爺料理——是太平巷子那邊的王大爺。大爺說了,既然你們都開口了,就讓那些不長眼的吃個‘雙份’的!”
崔本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其中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