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聽王婆子這樣說話,先就臉紅了,擰著帕子道:“不怕嬸子笑話,我這一次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王氏聽她這樣說,不憂反喜。要知道做鄰居這幾年,王氏和趙吉兩個上門求人就只有一回,就上四年以前,趙吉賣瓦片石灰那一次。其他時候,竟從來沒有請求過來。而對於王婆子家那真是各種回報——這種回報當然不是金錢上的,王婆子家可比趙家有錢的多。
就是平常街坊鄰裡之間幫忙說好話,有什麼大事兒小事,人情上的幫助不小。就連去年王大娶媳婦都有王氏在裡面幫忙的意思——媳婦是正派人家的女孩子,對於嫁進她家是有猶豫的,還是王氏和她兒媳婦的堂姐交好,常常在旁說好話,這才漸漸放心。
如今王氏有事求她了,她哪能不抖擻起精神。於是趕忙道:“侄媳婦只管說,要是我這裡能幫得上忙,絕沒有推脫的道理。”
王氏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話到嘴邊打了幾個滾,最終想起昨天的事情。定了定神道:“嬸子上次說過我那小姑嫁人不難的事情,我這次左右想了想,事情確實是這個理。只不過這件事到底不是大姑娘說親,敲鑼打鼓來都沒問題,只能私下裡說。別的人我信不過,只能來這裡問一問嬸子了。”
上次王氏雖然拒絕了王婆子的提議,但是王婆子看出來,王氏並不是不動心,只不過因為一些人情、禮教、規矩之類,最終只能拒絕。她當時就想,等到以後趙嘉不省心起來,王氏的耐心被磨損盡了,說不定王氏自己就會舊事重提。
這回的確讓她說中了,只不過他沒有想到,會這樣快而已!
她知道,恐怕是真出了什麼王氏不能忍的事情,這才促使她這麼快就下定了決心。
“您先找人幫忙暗自尋訪著,有什麼想要續弦的人家,對方要不在乎女人要帶進去兩個女孩子才好。另外,也不能精窮,不然這門婚事恐怕不成。最後就是要漢子人實誠,沒有打老婆之類的混賬事。至於其他的,也就不限了。”
王婆子在心裡計較:“你說的這些說難不難,說容易不容易的。你還有沒有別的要求,譬如說男的那邊沒有兒子之類的。又或者說,是不是一定要分家了的。這些要求也很重要,找人家誰不在乎呢?”
王氏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那小姑又不是青春少女,她這也是回頭人,還帶著兩個女兒,眼界太高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而且只要我說的那幾點確確實實做到了,這也就算是不錯的歸宿了。”
王氏沒有好高騖遠,她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得講究實際。
王婆子想了想便道:“這件事也不必託別人了,託付給別人說不定就被漏出去了。還是我這個做嬸子的親自來!你也不必多想了,我認識多少人?上至高門大戶,下至販夫走卒的,什麼樣的都有人脈。你這麼一說,我立刻就想起好幾個人了。只不過這件事不好冒昧,還要試探幾句才是。”
喝口茶,怕王氏想要急事急辦,勸道:“這件事急不得的,現在大家都在忙著過年的事情。那有人著緊個續弦的事情,那都是不忙的時候才想起來的事情!你先回去等等,等到過完了年,我一定有信兒給你!”
王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自然是千恩萬謝。
等說完了這件事,王婆子才好奇道:“上次我和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你才搖頭的,怎麼這麼快就改主意了——若是說的你就說,若是有難言之隱那就罷了。”
王氏擺擺手,這件事和別人或許說不得,但是和王婆子卻說的。大概是常做有錢人的生意,王氏的嘴巴很緊,別人問她一些新聞和留言,她一慣不張嘴的。況且她如今是請王婆子做媒,這件事講清楚也是應該的。
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我不敢說十成十的確定,只能說有八分的把握。只不過八分也夠了,實在不敢想這件事真是這樣...真有個事兒,後悔就來不及了。”
說著就把趙鶯鶯手燙傷的前前後後給說了一次,王婆子聽的咂舌頭。擺擺手道:“侄媳婦的懷疑是應當的,這件事或許是冤枉人了。但若是沒有冤枉呢?誰敢在家裡養這樣的丫頭,你這想法才是對的。說到底,世上沒幾個人‘捨己為人’。”
說著又嘆:“如今的小姑娘確實不得了,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心腸了,要不是親眼看見,誰信?你說你外甥女月娥的事情還說不準,那我這裡就是準準的了。我後院有十多個女孩子,加上丫頭婆子師傅之類,只怕有三十人了。這女人一多啊,是非就多。互相之間因為嫉妒、不合之類的緣故互相陷害、耍心眼兒,我看著厲害著呢。”
只不過王婆子根本沒有糾正這種風氣的意思,只要這些女孩子並沒有給另一個女孩子帶來實質性的傷害——對於王婆子來說,這些女孩子都是用來換錢的,要是有所損害,那豈不是價值大跌?
女孩子們似乎也知道王婆子的這個規矩,竟然從來沒有踩到過這條線。
這王氏感嘆了一回,王婆子又吩咐小紅去拿自家的藥膏,已經另外一瓶玉容膏:“這燙傷膏是我那不爭氣的常用的。你知道的,他手下有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總要打生打死。各種各樣的傷藥膏子最好用!你拿去給鶯姐兒用。”
等到小紅把一大一小兩個瓶子的膏子拿來了,她指著大一些的瓷瓶道:“這裡頭是蘇州來的玉容膏,要做粉兒胭脂的,還是蘇州杭州的為先!這玉容膏裡面多放了好多珍珠粉,聽說是個海上方,保養面板十分好!等鶯姐兒燙傷好了就給她使這個,她那雙手瞧著就有福氣,傷了多可惜!”
趙鶯鶯那雙手保養的好,再加上她的手指纖長而有肉,若是帶上玉鐲子,翡翠戒指之類的,真顯得富貴又福氣——完全就是那些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的手!而且肉肉的,老人家喜歡的不得了!
王婆子還想過送她一個翡翠鐲子,翡翠的價格並不高,遠遠比不上玉。但是她要送的那個翡翠鐲子水頭十足,綠豔豔的,也算是好東西了。趙鶯鶯一眼看出來這才不是王婆子口中的小玩意,便推辭著拒了。
王婆子這一回又感嘆起來:“上次那鐲子鶯姐兒她又不收......這次送一些玉容膏,你可不許打推辭。”
玉容膏雖貴,但是相比珠寶首飾之類,那又便宜的不得了了。王氏曉得這個道理,也知道玉容膏算是普通的人情往來。便沒有推拒,三言兩語之後就接下了東西:“鶯姐兒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福氣,你們這些做長輩的就是喜歡她。要我說你們就該嚴厲一些,她如今可不是有些被寵壞了!”
王婆子瞪了王氏一眼:“瞎說,你嬸子我見過的小姑娘何其多,像鶯姐兒那樣懂事的,至今沒見過第二個。你就回去偷偷笑吧,笑不死你呢!”
王氏笑著回去了,先到趙鶯鶯的屋子,給她這兩瓶膏子:“這是你王姨婆給的,小的那個是燙傷膏,比家裡的有效驗,今天換藥的時候用這個。大的那個是玉容膏,等你燙傷好了就每日抹一些,可別留疤了。”
其實那樣的燙傷基本不會留疤,趙鶯鶯也不是那種容易長疤的。只不過這就是做長輩的擔心了,趙鶯鶯自然不會拒絕。從善如流之後收下東西。
到了這裡,王氏依舊沒有走。而是遲疑了一會兒道:“以後你躲著一些月娥,別和她單獨呆在一起。若是真要打照面,也是一家人一起的時候,知不知道?”
她既然懷疑曾月娥對趙鶯鶯做過一些什麼,那麼自然不會覺得這種事情僅此一回。若是她還接著下手,那顯然是對趙鶯鶯下手更有可能,所以警示趙鶯鶯就十分有必要了。
趙鶯鶯對此沒有絲毫意外,笑著點點頭就算是了。
她也不該有任何意外的,上輩子生活的地方讓她養成了很大的警覺性。當時立刻就有感覺,倒不是曾月娥是不是故意的。那一瞬間哪能想那麼清楚,只不過分辨善意和惡意的話,一瞬間就夠了。
只不過她不說而已——就像王氏沒有證據不能亂說一樣,趙鶯鶯基本上也有這個顧慮。王氏還是長輩呢,她一個小姑娘更不能開口了。她能做的只是讓趙芹芹以後不要湊到曾月娥那裡,至於她自己,那更不用提。
對於保護自己這件事,她向來是很上心的。
王氏對於趙鶯鶯反應這樣平淡有一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就知道原因了——這個女兒一慣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