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潘夫人這種地位更高的正頭娘子,那就更不用提了。後院就是她的天下,拿捏一個小小的妾室不費任何功夫。而外室麼......
“外室可就不同了,誰知道在外頭會吹什麼枕邊風。而且外頭無拘無束的,那不是好日子等著?哼哼,時候久了誰知道會不會心也養大了。”小紅還在憤憤不平。
趙鶯鶯看著覺得好笑,不過她也理解小紅——小紅如今是王婆子家的小丫頭,但是她比很多人都活的清楚明白。她打定了主意要攢錢贖身,然後嫁人做正頭娘子。不管這個目標有多難,她都是這樣打算的。
有這種想法的女孩子當然會自動帶入正頭娘子的角色,雖然趙鶯鶯覺得十來歲的小姑娘就想什麼嫁人不嫁人的,這實在有些早了。
這件事趙鶯鶯聽過就算了,不過她沒想到她絕不能聽過就算了。因為就在第二天,她家收到了新街坊送來的禮物。
就像她家今年從趙家小院搬到這邊來的時候,自家給街坊們送禮,周圍的街坊鄰居都給自家回禮。潘老闆把自己的外室安置在太平巷子,昨日沒時間也就算了,今日怎麼可能忘記見面禮呢。
來送禮的是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看上去並不機靈,反而十分老實的樣子——趙鶯鶯懷疑這丫頭是潘夫人給挑的,要的就是老實。免得送來一個七竅玲瓏心的丫頭,到時候有這樣的丫頭在一旁攛掇,弄不好就會出事兒。
她規規矩矩地趙家人行禮:“我們夫人特地讓把禮物加厚了一分,說是兩家是親戚,現在又住在一條巷子裡,很該常常走動......”
小丫頭絮絮叨叨一大堆,可是一直沒說到重點。王氏皺了皺眉道:“你家夫人...話可不能亂說啊,親戚什麼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家夫人姓甚名誰?和我家有什麼親戚關系。”
小丫頭愣了愣,似乎也驚訝於趙家不知道這門親戚。木呆呆一會兒才道:“我只知道我們夫人姓劉,至於名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如何能得知。我...我只是受夫人吩咐,夫人說是親戚的。”
王氏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拿出一份合乎禮儀的回禮讓小丫頭帶走也就不再說什麼。只等人走了才和趙吉嘀咕:“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傢什麼時候有個姓劉的親戚了。”
劉是一個大姓,姓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王氏一時之間都不敢確定自家和趙家是不是誰家有個遠房親戚姓劉。
趙吉左思右想沒有結果,擺擺手:“算了吧,你慢慢想,反正我是想不起來了的——我去上工去了,蒙哥兒,怎麼還坐著,走了!”
趙吉去後院去了,王氏就只有和方婆子商量,方婆子顯然也想不起來趙家是不是有個遠方親戚姓劉——譬如說哪一代嫁進來的媳婦姓劉,又或者那一年嫁出去的姑娘姓劉。
這樣一想,還真有幾個,只是不確定到底是哪一家。
想到最後方婆子搖搖頭:“罷了,這也沒什麼好想的。左右是給人做了外室——咱們都是一般人家,也沒有什麼侮辱門風的說法,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真對頭遇上了那是沒辦法,平常的話就少交際一些吧。”
王氏一想也是,便不說話了。
這也是這時候的人最一般的想法,將女兒給人做妾做外室,這是會遭人嘲笑的。而家裡有親戚給人做小星,無疑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只不過在小門小戶,各家都有難處,沒辦法那麼講究,才沒有格外看不起。
——要怎麼看不起呢?我家是有個女孩子給人做妾室,但你家就更高貴嗎?簡而言之就是有的人家出了妾室,有的人家孩子被送去學唱戲,有的人家女兒給人家做丫頭,有的人家有人當三姑六婆......林林總總都是遭人鄙棄的。
那有沒有真的什麼都不沾邊的小戶人家?有,當然有,只不過這種人家實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是多少佔了一樣的人家——這樣的話誰還能說誰呢?
不過不光彩就是不光彩,時至今日依舊有人會拿當初方婆子做穩婆的事情說嘴。趙家又能說什麼,還不是隻能隨它去了。而這個‘親戚’做外室也是一樣,有多鄙夷不至於,但要歡歡喜喜接受,然後敘親戚,那也是蠻難的。
趙鶯鶯當時是聽到方婆子和王氏說的話了的,不過她也沒有多想。第一個,她的想法和王氏她們差不多。第二個,她不認為這種事會和她一個小孩子有什麼關系。
等到下午太陽弱一些的時候,趙鶯鶯聽到外面有小孩子提竹籃賣冰——這種都是周圍窮人家的孩子,花上一點兒錢買下冰窖的碎冰,然後到各個巷子裡叫賣。碎冰便宜但是化的快,若是趕在融化之前賣掉那自然是賺了。若是趕不及,則是連本錢都賠進去了。
趙鶯鶯聽到賣冰的聲音立刻想到之前家裡賣的一罐子蜂蜜了,日頭這麼大,吃蜂蜜澆碎冰倒是美的很。
趙鶯鶯手頭有錢,因此也不用找王氏要錢。只是和王氏說了一聲,便拿著一個大海碗出門了。
站在門口叫住賣冰的小孩子:“還有多少冰?我看看。”
小孩子卻是站在前面一段回頭笑著道:“小姐兒等一等,這邊生意做了再說。”
這時候真該籃子裡夾冰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人,看樣子是一對主僕。其中小的那個丫頭正是上午給趙家送禮的,趙鶯鶯看到她立刻把眼睛往上抬了抬。對於這個說是自家親戚的人,她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