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鶯鶯瞧了瞧趙蓉蓉那荷包的顏色,是個鵝黃的,於是挑了蔥綠色的絲繩。也不要像別人打絡子打結子一樣需要如何釘緊如何固定——對於趙鶯鶯來說,只要不是極繁複的那種,用不著那樣瑣碎。
她全憑著手指頭使巧勁兒,勾挑、穿插、攏合,不一會兒,兩枚攢心梅花的帶穗絡子便成了。
方婆子自然看到了這個,拿去翻來覆去地看:“鶯姐兒好俊的手藝,才多大就打的這樣好絡子,難怪你娘說要送你去你外婆家學針線。也就是你了,旁的人去,只怕你外婆嫌粗笨還不肯收呢!”
趙鶯鶯外婆一手好女紅在趙家並不是什麼秘密,不要說趙鶯鶯姐妹了,就是幾個堂姐妹也是知道的。來源各有各的,但她們同樣知道,王家外婆教授手藝意味著什麼!
只要學到這位王家外婆的手藝,將來無論是家計還是嫁人都不用愁了!
是的,嫁人。說來也是如今的世風如此,男女結親,女方要講男家的家財,所謂‘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總不好嫁人了沒個著落。男方也講究女家的家財,若是能帶來好嫁妝的自然最好。
不過有一種,雖沒有明擺著的嫁妝,卻也極受男家青睞——她們往往手上有一門能生財的手藝。這樣的話,比一般二般的嫁妝還要強呢!
給女兒備嫁妝,為兒子置家業娶媳婦,全都靠她一個女人家。王家外婆的手藝,當初可是讓她一個人十分寬裕地養活了一兒一女!要是能有她這樣的手藝,將來媒人的腳能踏破門檻!
原來王家外婆連趙蓉蓉這個外孫都沒有教授,讓她們想學的心思完全歇了下來。至於說是趙蓉蓉天資不夠,這樣的話她們只當是藉口。不想家裡的手藝傳給外姓,即使是自己的外孫,這種事又不是沒有。
然而現在方婆子說的這句話立刻讓所有孫女怔住了,趙蕙蕙愣了愣道:“奶,王家外婆不是不把手藝傳外人麼?怎麼,怎麼鶯姐兒就能夠?”
方婆子並不知道孫女們在想什麼,十分高興道:“哪裡是外人,難道鶯姐兒是外人?之前沒教蓉姐兒,那是因為蓉姐兒差著一些天資。與其下苦功學那些,最後高不成低不就,還不如就像蓉姐兒她娘一樣精於紡綢,這也是一個好出路呢!”
說著又笑著撫了撫趙鶯鶯的背,道:“鶯姐兒不同,她是能學的。前幾日你們嬸娘就拿了鶯姐兒的針線與你們王家外婆看,王家外婆一看就說好,讓鶯姐兒大一些了常常去到她那兒,跟她學針線呢!”
聽了這樣一段不停歇的話,趙蕙蕙囁嚅了幾下,她說不清自己心裡的滋味兒。要說有什麼好說的呢,那是人家的親外婆,教授外孫女一些手藝不是理所應當?
然而心裡的難受卻不會少——相比起來三叔家的堂妹們個個比她來的幸福。三叔三嬸最和藹,對待家裡女兒並不比兒子差,而自己這邊只有伺候爹孃,伺候弟弟。娘一直再說讓她將來記得家裡的養育,就算嫁人了也要記得幫襯弟弟?
幫襯,如何幫襯呢?她能嫁得什麼人家,生的樣子比起三叔家的妹妹,說出去別人都不信是堂姐妹。
家裡沒有出息,就連自己的手藝也粗糙。這些加起來,她將來有的人家,不可能是什麼好人家了。自顧自就算好了,幫襯,拿什麼幫襯!
而樣樣不缺,樣樣都好的三叔家的堂妹,明明那一點手藝對於她們來說是可有可無。可是她們就是能夠去學!
蓉姐兒學了紡綢,據說三叔三嬸正在攢錢,給她置一張綢機,將來還能帶去夫家做嫁妝。鶯姐兒又要去學紮花,據說這個學的好了比蓉姐兒織綢還要出息。
她手指甲陷進肉裡,疼也不覺得。
只恍恍惚惚看見大伯家的堂妹趙萱萱眼珠一轉,笑嘻嘻道:“誒,這個倒是好,到時候鶯姐兒學會了來教一教自家姐妹就是了,這也是提攜著咱們一起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