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她打車去了顧家。
保姆把她領上樓,指了個方向接著去廚房忙活了,妙妙站在敞開的房間門口,有些愣神。
顧一沂已經坐在書桌前了。
一件白t,一條淺色的破洞牛仔褲,陽光透過玻璃窗柔柔地落在他身上,髮絲被映照的毛茸茸,疏眉朗目,整個人煥發出蓬勃的青春感,像一棵雨後的春筍尖兒,又嫩又脆,看著就讓人心裡高興。
認識顧學霸這麼久,她第一次看他這個樣子,坐的端端正正,表情認認真真,細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黑色的墨水筆,一筆一劃落在紙上,聲音似乎合著一種令人愉悅的韻律感。
他的身後是佔了一整面牆的木書架,看起來年份久遠,歷史的厚重感濃重。她粗粗一眼掃過去,什麼樣的書籍都有,文學經典,野史游記,鉅作文章……最多的卻是各種各樣的教輔資料,以黃白二色為主調足足擺了三大排,書店裡有名的《金考卷》,《天利三十八套》,《五三》等等,都能找到。
所以,天才也要努力。
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比你更努力。
“來了怎麼不出聲。”顧一沂攻克完一道頗曲折的電磁感應題,餘光便瞄到站在門口發愣的妙妙。
她愣神的模樣有點蠢,像個呆頭鵝,他臉上的笑更大了,一邊伸著懶腰喚她進來,一邊打著哈欠,把身邊的椅子往外拉了拉,道:“坐這兒,書包給我。”
妙妙如夢初醒。
哎,一開口就不能看了。
顧一沂從她書包裡找出頭一天的作業,其中有兩張數學和物理的卷子已經做過,流暢秀氣的簪花小楷映入眼簾,他吹了個流裡流氣的口哨:“好好的文科狀元,學什麼理。”
說是這樣說,但手上卻給她一份手寫的筆記:“先看概念和公式。”
又扔下一本標註過重點的習題冊,指尖點了點封面:“綠色筆圈起來的,直接套公式。”
過了最開始那段不知妙妙深淺的磨合期,備受折磨的顧學霸終於搞明白了,他的同桌不是笨,相反她很聰明,一點就通,關鍵問題只在於她基礎薄弱,補上之後,進度簡直一日千里,像坐了火箭一樣,速度嗖嗖嗖。
最初只能選擇題蒙個十幾二十分,現在運氣好的話,都能越過及格線了,短短月餘,進步如此之大,實在令人驚歎。
妙妙做題的時候,顧一沂就在一旁給她修改作業,時不時伸著腦袋湊過來瞄一眼她的進度,插科打諢幾句。
室內明亮,窗臺上養了盆蘭花,不知道什麼品種,明明是秋風掃落葉的時節,卻葉子細綠細綠,花苞嫩白嫩白,支楞起來的兩根花莖在密葉間交錯,纖纖細細,彷彿碰一下就折斷。
細碎的露珠點綴其上,閃閃發光。
像眼前的少女一樣,生的一副黛玉面容,嬌嬌弱弱,但骨子裡卻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大秋天的,葉子都不黃,活脫脫一盆偽嬌花。
班上只有他知道嬌花的另一面是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吼叫悠久綿長,威武霸氣,他第一次聽,就覺得厲害又威武,是給他做小弟的好材料,班上也只有他知道嬌花的軀殼裡,是一個毫不怯弱,沉靜又尖銳的靈魂。
不知何時,裝修古樸的書房只剩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和偶爾翻動頁面的一聲輕響。
他撐著下巴,本看向紙面的目光悄然移到了同桌的半張側臉上,她的臉很小,下巴尖尖,眼睛圓圓,面板呈現出玉石的瑩潤光澤,睫毛濃密的像扇子,嘴唇粉嫩的像院子裡的薔薇,及肩的長髮被紮成高馬尾,烏鴉鴉的髮梢時不時點在那一小截白膩膩的頸子上,看得他手心有點癢。
太安靜了,以至於顧一沂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吵,他抓了抓頭髮,緩解了指尖的躁動,換了個姿勢繼續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