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珩兩輩子加起來也沒受過這麼大的罪, 這會兒疼得直抽氣,臉上血色全無, 鬢間冷汗不住地流,恨不得直接暈死過去。
好在圍觀的老百姓都是熱心腸, 小心翼翼地抬著陸安珩飛奔進了附近的醫館。
說來也巧,陸安珩這回進的,恰好是孫大夫的回春堂。
孫大夫正在裡間研讀醫書,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嚷聲,間或夾雜著幾聲“狀元郎”的字眼。或許是出於醫者的直覺,孫大夫當即心裡就是一個咯噔,已經預感到恐怕是陸安珩出了意外。
這個念頭一閃, 孫大夫猛地起身, 連手中的醫書匆忙之下落在了地上都顧不得撿起來,三步並作兩步便趕到了外堂。
一見陸安珩蒼白至極的臉色,孫大夫的眉頭便是一皺, 再看清楚陸安珩左肩上的匕首手柄後,孫大夫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驚聲道:“這是誰幹的?”
一邊說著, 孫大夫一邊利落地拿了傷藥,仔細觀察了一番陸安珩的傷勢。確認這匕首並未傷到要害後,孫大夫這才長舒口氣,如釋重負地道:“好在匕首偏了不少, 沒有傷到要害, 不會有性命之憂。”
陸安珩這會兒稍稍緩過來一點精力, 聽到孫大夫這話,勉強扯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開玩笑道:“那是,還好我反應快,將身子側了幾分,不然的話,這會兒你看到的,估計就得是我的屍體了。”
“呸呸呸!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孫大夫不高興地瞪了陸安珩一眼,心說這人怎麼就這麼缺心眼兒呢,口上真是沒個把門兒的,這麼不吉利的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嗎?
孫大夫最開始就對陸安珩的印象不錯,等到後頭孫辛夷與陸芙定親後,孫大夫心中,基本已經將陸安珩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這會兒見陸安珩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孫大夫自是萬分心疼,然而陸安珩說話如此口無遮攔,也著實令孫大夫感到無奈。
小心翼翼地用烈酒噴在陸安珩的傷口處,孫大夫擔憂的看著陸安珩,關切道:“老夫接下來要將這匕首拔出來,你忍著點。”
陸安珩左半邊身子實際上已經疼得沒有知覺了,許是失血過多,眼前一陣陣暈眩。這會兒聽到孫大夫的話,陸安珩強撐著睜開眼,抬頭看著孫大夫,輕笑道:“您拔便是,我這條小命可就交給您了。”
說話間,孫大夫忽而動手,左手按住陸安珩的肩膀,右手快如閃電,迅速地將匕首給拔了出來。
陸安珩話音剛落,便是一聲慘叫,硬生生地疼暈了過去。
等到陸安珩再次醒來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眼神四下一掃,看到熟悉的陳設後,陸安珩有些混沌的腦子才清明瞭不少,反應過來這會兒自己已經回到了家,正躺在自己屋內的床上。
許是睡得太久,陸安珩的嘴唇一陣發幹,喉嚨處滿是幹澀。肩膀上的傷已經被孫大夫細心處理妥當了,包上了一層又一層紗布,濃重的藥味頗有幾分刺鼻。
陸安珩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體,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坐起身來,正欲下床,卻聽得腳步聲響,孫辛夷端著一碗正在冒熱氣的湯藥走了進來。
見陸安珩醒過來,孫辛夷很是高興,將藥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後,孫辛夷邁開大步,幾步就來到了陸安珩身邊,伸手搭上了陸安珩的手腕。
仔細地為陸安珩聽了陸安珩的脈象後,孫辛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意,鬆了口氣,開口道:“好在你身體不錯,沒有發燒的跡象。這傷勢,多養些時日也就好了。不過養傷時需要忌口,多以清淡為主,你平日裡愛吃的辣菜,通通不能再吃。”
陸安珩頓時便苦了臉,正欲開口搶救一下自己的食譜,卻不慎牽動了傷口,瞬間便疼得直抽氣,孫辛夷趕忙扶了他一把,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口是否滲出血跡。
好不容易緩過來後,陸安珩對那個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自己的王八蛋簡直恨得咬牙切齒,臉色猙獰地磨牙道:“別讓我查出來到底是哪個王八犢子對我下的黑手,不然我可得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他!真是混賬!這麼一下,我好不容易找來的辣椒又吃不了了!”
對於一個無辣不歡的吃貨而言,不能吃辣的日子,是多麼的難熬!陸安珩真是揍死罪魁禍首的心都有了。
提到這裡,孫辛夷便擔憂地看了陸安珩一眼,憂心忡忡地道:“阿弟,你這回到底得罪了什麼人?竟然敢當街對你動手,真是目無王法,囂張到了頂點!”
“我哪兒知道我得罪了哪個王八蛋啊?”陸安珩自己也鬱悶,覺得自己無辜極了,無奈地開口道,“你也知道,我這段日子光顧著和師父們一起編書了,忙得腳不沾地,整日裡琢磨著該如何編寫聖人之言,愁得差點禿頭了,哪還會有得罪人的功夫吶?”
事實上,陸安珩這會兒還真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些人,以至於讓他們對自己的仇恨值如此之高,出手就想要自己的性命。
莫非這年頭兒,編本書都能有生命危險了?陸安珩著實想不明白。
等到姜錦修接到陸安珩蘇醒的訊息趕來後,陸安珩秉著不懂就問的原則,待到姜錦修問清了自己的傷勢後,陸安珩便疑惑地開口發問了,“師父,不知這次到底是哪個人,對弟子的敵意如此之大,出手便要弟子的性命?”
姜錦修的臉色不大好看,即便確定了陸安珩並無大礙後,姜錦修一直黑如鍋底的臉色也沒好轉幾分。聽得陸安珩的發問,姜錦修的臉色更黑了,眼中的怒色一閃,似乎想破口大罵,然而看了看陸安珩蒼白的臉色,怕自己突然情緒爆發嚇到陸安珩,姜錦修愣是壓下了自己的暴脾氣,咬著牙道:“那刺客跑的倒是快,如今幕後之人還未查出來。你放心,我那伯父已經下令徹查真相,聖上也因此震怒,其餘幾家也插了一手,我們幾方合力,不信逮不住這膽大包天之人!”
陸安珩見姜錦修的情緒比自己這個受害者還激動,心裡還有點小感動。想了想姜錦修的智商,試探地問道:“師父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懷疑之人了?”
姜錦修冷笑一聲,回答道:“自然是有,如此沒有腦子之事,也就那些抱著祖宗留下的古籍顧影自憐的蠢貨才能幹得出來了!至於到底是哪家,現在還沒查清楚。另外,我倒是懷疑還有人在渾水摸魚,想借那些蠢貨們的手來給你點顏色看看。是與不是,查清楚後便知。”
陸安珩聽得頭都大了一圈,萬萬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頓時覺得自己的傷口更疼了。
姜錦修無語地看了一臉茫然的陸安珩一眼,嘆了口氣道:“你可長點心吧,這麼個毫無心機的樣子,怎麼在朝堂上混日子哦?”
話說姜錦修這大半輩子都是別人在為他操心,自己只要負責隨心所欲的浪便是。然而自打收了陸安珩這個徒弟後,姜錦修也算是體驗了一把親人們的不容易,時不時就要為陸安珩這個官場小白愁上一回。
這師父當的,也是心酸。
其實陸安珩的智商還是線上的,只是他的思維方式和主流官員們還是有點不一樣。任誰在法治社會無憂無慮的過了十八年後,也不會想到僅僅會因為一個編書問題,就會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吧?這完全是因為幾千年的代溝限制了陸安珩的想象力,陸安珩表示自己不想背姜錦修扔過來的這個傻白甜的鍋。
姜錦修這回趕過來,不但是為了親自檢視陸安珩的傷勢,確認他的安全,還是來將他帶回自己的別院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