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她一生坎坷,被同一個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壓榨利用,死的時候…死的時候我尚在襁褓,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只是聽人說,她長得極美。”而現如今看來,美色和善良才是殺死陸清綰的那把刀,從一開始,陸清綰就不該救葉承,那麼葉承早就被靖安王葉寬派去的殺手殺死在半路了,現如今哪還會來這麼多糟心事?
憶及當年,邰老夫人苦笑起來,“是啊,我記得丞相府弔喪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大抵是感覺到生母永遠的離開了,哭得特別撕心裂肺,倒還把我也惹哭了。”
“老夫人。”易白有些動容。
邰老夫人“嗯?”了一聲抬起頭,“開初都叫外祖母,怎麼這會兒改稱呼了?”
易白垂目,“阿白不是易家的人,與邰家也無半分關係。”
“胡說!”邰老夫人皺眉,“整個北燕的百姓都知道,阿白是身份貴重的國師,更是邰家外孫。”易白的國師身份的確給邰家帶來了不可撼動的地位,但邰老夫人看的不是這個。
易白或許會覺得她該恨陸清綰,是,她承認,得知真相的這一刻,的確是恨透了陸清綰,恨不能當年死的人不是自己女兒,而是她陸清綰,可自己同為女人,能想象得到陸清綰當時到底處在怎樣絕望的環境中,也能想象得到一個當孃的人為了保護兒子周全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來,若換了她,莫說只是當一顆棋子,便是讓她殺人放火她都能做到。
易白來的時候就想過,如果邰老夫人一口咬死把罪過都推到他母親身上,那麼他就拿當年的事情作為威脅,讓邰家不得不為他做事,但沒想到自己多慮了,邰老夫人對他的寵愛,絲毫沒有因為自己那不堪的身份而減損一絲絲。
“外祖母。”他不禁喊道。
邰老夫人斂了斂情緒,問他,“好孩子,你打哪來的?”
“南涼。”
“那麼遠……”邰老夫人低喃一句,陸清綰就是南涼人,易白該不會是去找他真正的外家了吧?“那你冒著風險來北燕找我是想做什麼?”
易白不答反問:“外祖母可曾想過替您真正的女兒報仇?”
想!怎麼不想,這一想就想了二十年,可在前面的二十年裡,她一直都以為邰芷雲真的只是外出遭遇橫禍不幸被山匪殺害的,哪曾想到罪魁禍首卻是成孝帝,更諷刺的是,邰家這麼多在朝為官的子子孫孫每天都在給仇人賣命。
這就是君臣之別,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別說這只是暗殺,哪怕是當你面賜死你,你也得給他磕頭謝恩。
易白這一說,邰老夫人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雖然她很想為女兒報仇,但邰氏是一個家族,而不是單獨的某個人,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稍微行差踏錯,帶累的便是一整個家族,饒是邰老夫人愛女心切,也不敢隨意拿族人的性命開玩笑。
“阿白,非是外祖母不願意幫你,而是你要做的事太可怕了,一旦出了任何紕漏,都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嚴重後果,這些,你都仔細考慮過嗎?”
“考慮過。”易白淡淡地道:“而且考慮得很清楚。”
“那你是怎麼個說法?”
易白道:“邰家有個女兒在後宮,透過她就能辦成很多事。”
邰老夫人臉色一白,“不行,婉妃娘娘心性純良,讓她出頭,必然冒風險。”
雖然她不在乎易白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外孫到底是誰的孩子,但這種時候,她必須權衡利弊而做出對家族最有利的選擇,顯然,她不可能豁出這麼多人的性命去賭一個沒有把握的局,因為成敗不對等,成了,她也只是彌補了心頭的一個缺陷,並不能讓女兒活過來,就算能讓女兒活過來,那也只是一條命,而一旦輸了,就得賠上整個邰家,這是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命,孰輕孰重,邰老夫人心裡頭跟明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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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白臉色暗了暗,“既如此,那麼我告辭了。”
“阿白。”邰老夫人喚住他,“雖然我不能幫你什麼,但你若是想回來坐坐,我隨時都能幫你安排。”
易白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顯而易見,這次的失敗恰恰說明了易白情商低,不通人情世故,多年待在道觀,他只學會了清心寡慾,對於如何處理人際關係以及把握和拿捏人心這一點,他是摸不準門道的,但如果換了陸修遠,就能把今天這個大好的機會做到最絕。
回到城南宅子,陸修遠也回來了,像是等候他多時,“你去哪兒了?”
“隨便走走。”易白馬上斂了思緒。
“巧了。”陸修遠勾勾唇,“我也是出去隨便走走,卻在融安街見到了一個人,看身形,十分的肖似你呢!”
易白縮了縮眼瞳,“你跟蹤我?”融安街正是邰家府邸所處的街道,而那一帶既不是集市,也不是鬧市,除了跟蹤他,陸修遠完全沒道理去那兒。
“我說了,只是碰巧。”陸修遠神情不變,看向易白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你不是說,不想讓任何親人知道你還活著的事情嗎?為何還要去外家?”
“與你何干?”易白臉色微冷,摘了面具往旁邊一坐。
陸修遠毫不在意地低笑一聲,“看你這樣子,似乎與邰家那頭相處得不是很愉快,怎麼,外家的人看到你,不高興了?”
“陸修遠,你是不是對旁人的私事都很感興趣?”
當然不是,陸修遠不是喜歡用熱臉去貼冷屁股的人,他只是隱約覺得易白似乎正在承受著巨大壓力,到底是因為再一次回到北燕激起了他某些方面的不安心思,還是說他真的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兒?
易白不說,陸修遠便不可能得到答案,“你要對付的人,同樣也是我的仇人,但我跟你不同,我可以不報這個仇,而你看起來卻是不報不快,我一直在想,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讓你不惜拋下國師身份假死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而以這樣的方式回來報仇,或許你說出來,我能與你產生共鳴,甚至是激發我報仇的決心呢,這樣你豈不是事半功倍?”
易白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更添一層白,“你的仇人?”難道陸修遠已經知道什麼了?
“對,血海深仇。”
陸修遠直言不諱,“我母親年少時錯付了人,所以才會未婚先育有的我,只是,答應一旦成為人上人就來接她回去的那個男人沒有回來,因為他在大成之後娶了別的女人,後來是他的嫡妻派人來把我娘抓走的,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他的意思還是隻是他嫡妻單方面的意思,但我想,沒有他的授意,他的那位嫡妻也沒那麼大膽子,抓了我娘不說,還將毒針扎入我雙膝,自那時候起,我這雙腿便二十年不能下地。所以,你覺得我該不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