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陸嘉平囑咐他,“遠兒,要記得回家。”
這話說得,直接讓陸修遠酸了鼻尖,“舅舅放心,我還會回來的,畢竟,陸府才是我的家。”
“嗯,去準備準備,明早天一亮,我親自送你們出城。”
陸嘉平果然說到做到,五更天不到就起身。
陸修遠則是一夜未眠,或者說,他其實有點小興奮,一想到自己終於能靠著雙腿去北燕那麼遠的地方,他一個晚上就不斷地幻想著北燕的這樣那樣,總而言之,對那些東西充滿了未知的好奇。
而睡得最好的,當屬易白,他這個人心態很沉穩,雖然在金鷗看來,自家主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在易白身上,你完全看不到一個將死之人對於生活的絕望以及對於命運不公的怨憤,該吃吃,該睡睡,他向來這樣。
“悶著頭做什麼?拿東西。”一切準備就緒,易白率先走了出去。
金鷗急急回過神,馬山把昨夜就收拾好的包袱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陸修遠早就在外面等了。
易白見到他雙眼有些烏青,頗為意外,“怎麼,昨夜興奮得睡不著?”
陸修遠沒承認,“大抵是雙腿剛痊癒的緣故,還不太適應。”
易白沒多言,來送行的陸嘉平用複雜的目光看著他,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觸,招呼都不打直接上了馬車,易白不會騎馬,或者說,從小到大他都沒機會騎馬,雖然那些年他身上的毒還沒發作,但下屬們都擔心他會出什麼意外,所以每次他提及的時候,基本都是被全票否決了的。
陸修遠更不會騎馬,這倆兄弟便只能坐馬車。
不過看在易白有嚴重潔癖的份上,陸修遠直接讓人備了兩輛馬車,等易白上了前頭一輛,他才和陸嘉平辭行,“爹就不必送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能找到路,再說如今天色尚早,您再回去補個回籠覺,否則一會兒沒精神去櫃上。”
“說好了送你們出城的。”從小到大,陸修遠都是個乖孩子,每天出去的時間再長,到了晚上也一定會回來,除了雙腿不良於行,他身上就沒有過其他不良記錄,而陸嘉平作為“養父”,早就習慣了每天都能看到這個乖順聽話的兒子,如今兒子要走,陸嘉平心頭是不好受的,在陸修遠沒看到的角度,眼窩早就溼熱了,“走吧,一會兒該誤時辰了。”
陸修遠點點頭,轉身上馬車,吩咐宛童啟程。
到了北城門外,便是真正分別的時刻,陸嘉平忍不住嘆氣,“遠兒,你只帶了這個小童,會不會太少了?”
陸修遠道:“爹只管放心,孩兒行事自有分寸。”當然不可能只帶宛童一個人,這一路上,暗中保護的隱衛就有二十餘人,況且陸修遠的私人勢力是很可怕的,很多地方都有他的暗樁,所以莫說只帶宛童一人,他就算隻身一人在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下帶著大量銀票招搖過市,起歹念的人也絕對碰不到他一根汗毛,跟更別提搶劫他,暗中那批花了重金培養出來的隱衛可不是吃素的,其作用接近死士,最大的特點:絕對忠心。
這也是蘇晏當初查蘇星燁下落時會來請陸修遠的原因,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的那麼“弱”。
陸嘉平聽他這麼一說,也明白了什麼,頓時放下心來,“那就好,這一路上多多保重,得空了,就給爹寫封信報個平安,莫讓全家人都牽掛著。”
“嗯,好。”陸修遠極其溫和地道:“爹回去吧,孩兒這就走了。”
“走吧,我看著你走。”陸嘉平哽咽了一下,目送著馬車駛出城門直至徹底消失在視線內才轉身回府。
兩兄弟身體都不好的原因,這一路走得極緩,易白也算爭氣,自陸府吐過那一回血之後到現在都沒有再發作,哪怕是舟車勞頓,也只是顯得比往常疲累一點,要說特殊反應,還真沒有。
進入北燕皇都的前一夜,一行人在皇城外三十里處的客棧歇腳,晚飯時分,陸修遠問易白:“我讓人在城南購置了一處宅子,到時候你是直接住進去還是想回丞相府?”
易白深深看他一眼,爾後又垂下眼眸,“去城南。”
他早就不是什麼國師,更不是丞相府的嫡長子,一個本該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況且當初還是宣宗帝親眼看著他“死”的,這件事一旦暴露出來,不僅他會遇險,就連丞相府也得被牽連,雖然他早就盼著與宣宗帝正面交鋒,卻不希望搭進一個丞相府來,尤其是易舟。
想到那個性格暴躁的“弟弟”,易白皺皺眉,當初自己走的時候什麼也沒跟他解釋,聽金鷗說,易舟怒得險些衝入宮殺了宣宗帝。
從小到大,除了易卓明,就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對他最好了,雖然易舟脾氣火爆,是皇都出了名的小霸王,可在易白眼裡卻不是這樣的,小時候覺得他聒噪,長大後明白了,易舟重情重義,對外人沒心沒肺,對他,絕對是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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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初在佈置這個計劃的時候,他也糾結過到底要不要告訴易舟真相,可是又一想,反正自己馬上就快死了,何苦呢,讓易舟看到他死一次就好了,沒必要這麼折騰人。
陸修遠二話不說,吩咐宛童,“去城南。”
這處宅子清幽安靜,對於都喜靜的兩兄弟來說再合適不過,裡頭伺候的丫鬟是在他們到之前就買好的,甚至是其他的諸如管事廚娘花匠之類,也全都是陸修遠的人安排的,絕對可以放心使喚。
把房間安排好以後,陸修遠讓人燒了熱水沐浴,從南涼到北燕這段時日,他腿上的疤又脫落了好大一部分,而脫落出來的地方每天都用蘇晏配的藥塗抹,能勉強消除掉一點點,不過陸修遠不是很在乎這些,對他來講,只要雙腿能下地,哪怕是這張臉破了相也無所謂。
他只知道易白為了幫他調配解藥嘔心瀝血,卻不知易白其實是拿命配出來的解藥,日夜不休的那半月,等同於消耗了易白三成的命數。
晚飯過後,陸修遠來找易白,“你知道北燕都有什麼特別一點的地方嗎?”
易白正在燈下看書,聞言抬起頭,“你想做什麼?”
“遊玩。”
“你來北燕,就是為了遊玩?”
“不然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