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謝氏反應,易舟已經將大夫拽出大門拎上馬,他一個翻身騎上去,風一樣馳騁而去。
易白,又是易白那個病秧子!
那人身上到底是有什麼毒,他夫君溺愛也還罷了,連兒子都這般……都這般“難捨難分”,賤人的兒子就是賤人的兒子,滿身賤氣,跟那狐媚子沒什麼分別。
謝氏心裡恨得不行,全然沒反省過若非自己早些年揹著相爺苛待了小易白,小易白這樣缺乏母愛的人哪裡會排斥她,怕是巴不得她能把他生母沒給過的母愛分些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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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孩子小的時候,的確辨不明是非,但直覺很靈敏,而小易白就屬於過分敏感的那一類。謝氏會趁著他睡覺的時候掀開他的小衣服拿針戳他,每次在他光滑的小身子上戳個看不出來的小針眼,而且是在小易白睡得迷迷糊糊的狀態下,戳完就收手,小易白會疼得醒過來,但謝氏早已離開。
哪怕是沒親眼得見過謝氏對他下手,每次見到謝氏的時候他還是會從骨子裡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小的時候是恐懼,那時候還在蹣跚學步,常常被易卓明拉著在院子裡一步一步地走,他很開心,可一見到謝氏過來,他就下意識地往易卓明身後躲,一雙小眼內怕得不行。他不愛說話,吐字也不明,易卓明問他為何躲,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搖頭,烏黑雙眼水汪汪的。
剛學步的小易白還沒被送去道觀,萌嘟嘟的,來丞相府串門的,不管是貴婦人還是老大人,一見到小易白就想把他摟過來抱抱,因為長得實在是太萌太惹人喜愛了,可是他很怕生,有人來抱,他又跑不遠,只能坐著哭,他一哭,可把隨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們給愁壞了,因為誰都哄不乖,只能去請相爺。
大概也就是出於這個原因,長大後的易白對外人的排斥並沒用在易卓明身上,他的確清冷,也孤高,但對易卓明,骨子裡還是把他當成親人的。
說白了,易白沒有母愛,他潛意識裡想抓住最後的父愛,更想感受一下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的滋味,可見是個極度缺乏愛和關懷的孩子。
對於謝氏,長大後的易白自然不會再怕她,而是打心眼裡厭惡,厭惡她佔了母親的位置,搶了母親的夫君,更厭惡謝氏為了易舟能順利成為相府家業的繼承人,背後沒少對他搞小動作,只不過易白很輕鬆就解決了。
這些,他從來沒跟易卓明說,只要自己能私下解決的,很多時候他都懶得鬧開,不過說來也怪,本該連帶著易舟一同厭惡的他竟讓易舟成為了第二個可以隨意近他身的人。
要說易舟此人,只能用六個字來形容:嗓門大,臉皮厚。
長得麼,繼承了易卓明一半的美貌,也是個美男子,北燕皇都心悅易舟的姑娘也不少,不過這人情商略低,說話直腸子,貴族宴會上難得碰面,有貌美姑娘變著法兒與他打招呼,他會一句大喇喇的實話把人姑娘噎得面紅耳赤,又氣又惱,最後不得不跺腳離開。
旁人都能看清楚的事,易舟也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總之就沒承過哪個姑娘的情。
這種人說白了就是腦子缺根筋。
不過值得讓人側目的是,這麼個直腸子的人,卻是出了名的護兄,倒不是說易白與他的感情有多好,反正從小都是易舟這個弟弟一廂情願地對易白好,管易白喜不喜歡,好吃的他就拿來跟易白一起吃,好玩的也叫上易白,易白不搭理他,他也沒所謂,厚著臉再次邀請,再不行,再厚臉……
某回易卓明的同僚到府上來,無意中看到了生得萌態十足的小易白,小易白已經會走路了,蹲在荷塘邊眨巴著眼睛看裡面的紅尾魚。那位老大人悄悄從後面走過來,卡著他的兩邊胳肢窩就將他抱得高高的,小易白蹬著小短腿兒拼命地掙扎拼命地哭,最後那位老大人一個不穩鬆了手,小易白摔破腦袋,直流血。易卓明趕過來的時候沒說什麼,只是讓人將小易白帶下去給府醫看,畢竟是官場上有利益瓜葛的人,他又是朝廷新貴,根基不穩,輕易得罪了人便是毀前程,所以即便再不高興也得忍。
於是這麼件事就在兩人的說笑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還在學步的小易舟聽說了以後,一氣之下竟然能一口氣歪歪斜斜自己走到易卓明的院兒裡,氣鼓鼓地瞪著那位老大人,然後用小腳不停地去踹他,嘴裡說著讓人聽不太明白的口水話,可就算聽不懂,看也看明白了,這小傢伙是在怪他方才失手讓小易白跌倒傷了腦袋。
真是個有趣的小東西,分明還這麼小,竟然就懂得保護兄長了。那位老大人笑得前俯後仰,對小易舟的“懲罰”不以為意,反正他那一腳一腳的對自己來說根本就是在撓癢癢,能在同一天看到這麼可愛的兩個孩子,對於等著抱孫子卻總是失望的老大人而言無疑是精神上的一種補償。
他彎下身,輕輕揉著小易舟的腦袋,“小傢伙,你還這麼小就懂得為兄長報仇,若是長大了,豈不是沒人敢得罪你兄長了?”
本是句玩笑話,卻一語成讖,此後的十數年裡,易舟一直用自己的“厚臉”方式來接近和保護易白,府裡的丫鬟婆子誰要是敢嘴癢私底下議論易白是個沒孃的,易舟就能讓人拔了她的舌根餵狗,順帶讓她先沒了娘,哪個下人伺候兄長伺候得不走心了,易舟便直接讓人拖出去活活杖斃。
在外人眼裡,易舟就是個吊兒郎當的性子,臉皮也厚,一看就是不成氣候的,而易白,性子冷漠寡淡,誰也不敢親近他,總覺得這樣的人手段殘忍,稍微惹他不順眼很可能就能白白送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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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實際上要論手段的話,易舟才是最殘忍的。
當然,“殘忍”的前提是有人得罪了易白。
易舟是個沒心沒肺的,卻也最重情重義。只因為記事那年從母親私下的咒罵聲裡聽出兄長並非母親親生,而是前丞相夫人的兒子,便開始心疼兄長,走路還不穩的他多少次拉著兄長的衣袖踉踉蹌蹌將他帶到自己院兒裡來想讓母親疼疼他,可是兄長一看到母親就神情古怪,更別提接納母親了。
時間一久,小易舟明白了,兄長不喜歡母親,不喜歡就算了,不勉強。不過他只是再也沒有拉著兄長來自己的院子見母親,自己倒是喜歡屁顛屁顛地跟在兄長身後,整個一話癆,嗓門還大,很多時候聽得小易白頻頻皺眉。他也不在意,一撈到機會就找話題跟小易白說話。哦,給他啟蒙的先生說什麼來著,沒有母親的孩子很容易將自己封閉起來。那個時候的小易舟聽不明白,先生就給他解釋說小孩子都得在生母身邊長大,否則沒人帶著,時間久了以後就不喜歡跟別人相處了,做什麼都總是一個人。
小易舟不想兄長變成那個樣子,所以總是仗著臉皮厚的優勢常去逗兄長開心,儘管每次都沒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也樂此不疲,這一“逗”就逗了將近二十年。
如今的易舟,雖然沒有小時候那麼可愛了,可他對易白,依舊還是那份兄弟心,從沒有減過半分。
……
謝氏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寧願把給自己看診的府醫拽出去給那個病秧子醫治也不多關心關心自己這個當孃的如何了,當即恨得牙根癢癢,好在此時房內沒有丫鬟婆子守著,否則這一干人指定得倒黴悲催地成為她的出氣包。
易卓明下衙來,見到謝氏一臉的陰翳,蹙了蹙眉,例行問一句,“怎麼了?”
謝氏馬上換了臉色,遞上關懷溫和的笑,“相爺回來了?妾身這便讓人備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