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縉始終無法對生母的死釋然,更無法對蘇晏的背叛釋然。
前面那段時日,他幾乎都是在酗酒中度過的,許菡沒少為此落淚。赫連縉也不想用這樣的方式傷她的心,可是一想起蘇晏為了將他推入東宮,不惜利用了所有人,將駱氏一族以及他母后置於死地,他就恨得翻天。
聽說蘇晏因為那一劍而重傷臥榻,赫連縉其實有想過去看他,再問他一遍那些所謂的“真相”背後是否還有難言之隱,可是他做不到,那日駱氏一族在午門外被斬首,他就站在城牆上望著,那麼多人的血,匯聚成一條蜿蜒的血河,直接刺痛他雙目。
心腸要狠絕毒辣到何種地步的人才能設下這種毫無人性的殺局?呵,他果然是兩世都看走了眼,自認為把蘇晏當成兄弟,其實自己從來就不曾真正瞭解過蘇晏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處理完政務,赫連縉並沒有急著回東宮,一個人在御花園漫步走著,想借此疏散一下心頭的陰霾。
正巧蕭皇貴妃在宮人的簇擁下從對面走過來。
赫連縉別開眼,視若不見。
雖然這位是他名義上的庶母,但他從來沒將對方放在眼睛裡過,也不屑。
撞都撞見了,總要有一方先開口解了這僵局才行。
蕭皇貴妃笑意盈盈,“太子殿下難得會來御花園,怎麼,這景都還沒賞夠,便打算離開了?”
赫連縉冷諷,“再美的景,都會因為一些噁心人的存在而變得粗鄙不堪。”
蕭皇貴妃登時沉了臉。
她不喜歡赫連縉,也心知肚明赫連縉不喜歡她,但以前兩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像今天這樣直接撕破臉地明嘲暗諷,倒還是頭一回。
在皇上跟前就受了一肚子的氣,如今遇到太子又被這般羞辱,饒是涵養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沉住氣,更何況蕭皇貴妃就是個沒涵養的。“太子,本宮是你庶母!”
她目光尖銳,如有實質,略微拔高聲音,狠狠強調自己的長輩身份。
赫連縉冷然勾唇,“庶母?不過一個賤妾而已,何時輪得到你來孤這個皇太子跟前叫板了?”本就心頭不痛快,如今找罵的主動送上門來,能放過她,他就不是赫連縉了。
“賤妾”二字,讓蕭皇貴妃怒火中燒,目光中的恨意再不掩飾,就那麼狠狠剜著赫連縉。
赫連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聽說父皇讓皇貴妃去龍泉寺祈福?”
蕭皇貴妃冷哼一聲。
“既然是孤監國,那麼,讓你在龍泉寺待多久,便由孤說了算。”
正準備轉身離去的蕭皇貴妃脊背一僵,“你說什麼!”
赫連縉這是想公報私仇?
赫連縉原想再開口說些什麼,目光卻不經意瞥到蕭皇貴妃後面跟著的一個宮女身上。
她方才稍稍抬了眼,那目光竟讓他覺得無比的熟悉。
錯覺麼?
赫連縉擰緊眉心,指著那宮女,“你,過來。”
被點了名的錦葵頓時做出慌亂狀,“太子殿下可是喚奴婢?”
赫連縉有些不耐,“讓你過來就過來,囉嗦什麼?”
蕭皇貴妃咬牙,“怎麼,太子還想動本宮的人?”
赫連縉冷笑,“這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南涼都是我父皇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宮女是你的人?”
態度何其囂張。
蕭皇貴妃一忍再忍,她可是太后侄女,不與賤人的兒子一般見識。
不就是因為“立子殺母”得來的太子麼,神氣什麼,只要她那養子一天不死,赫連縉就一天別想做皇帝。
錦葵小心翼翼地走到赫連縉跟前。
“抬起頭來。”赫連縉聲音泛著冷意,他只想確認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眼神到底是幻覺還是真有其事。
錦葵慢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