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訊息無異于晴天霹靂,一下子把昆特砸懵了,他臉上猛然失去了所有血色,身子劇烈搖晃一下,差點沒能站住。
他渾身發冷,大口呼吸著,卻完全感受不到空氣的存在,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怎麼可能!
在昆特就要跌倒時牆壁上伸出一條觸手,扶了他一把,昆特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消化這個噩耗。
過了三四分鐘,他眼前才逐漸清晰起來,昆特松開手,滿臉濕熱的眼淚。
主宰沒有打擾他,安靜地看著昆特蜷縮起來,發出抑制不住的啜泣。它擁有感情,能夠稍微理解昆特的激烈情緒,但這並不意味著會做出什麼改變。就像是人類可能會為兩只豬的愛情有那麼一瞬間稍縱即逝的感動,但之後依舊會毫無心理負擔地吃掉它們。
昆特就這樣躺了好大一會兒,完全止不住眼淚,直到他翻身時意外碰到了後頸海伯利安的標記,身子猛地一僵,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海伯利安的ao感應還沒有消失。
他沒有死!
主宰的心靈連結有影響人心智的作用,加之他剛剛蘇醒實在狀態太差,才沒有絲毫懷疑地就聽信了主宰的話。
昆特猛然坐起來,顫抖著朝主宰大喊:“你騙我!”
主宰清晰感受到昆特情緒巨大的波動和腦中雜亂無章的念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憐憫,觸手摸了摸昆特頭發:
【我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巢xue守衛森嚴,他不可能逃出去,不在孵化室裡就只能在孩子們的肚子裡了。你不需要太傷心,這樣會影響基因轉錄的質量,我可以讓幾個吃掉他的孩子快點長大,變成人類的模樣陪著你,應該不算困難。】
昆特閉上眼睛,不理會主宰,他默默消化著心中瘋狂翻湧的感情,悲慟和狂喜相互沖撞,幾乎要讓他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平靜下來,知道海伯利安肯定是逃了,為了防止主宰的窺探他生生抑制住腦中的想法,不再就海伯利安的話題談論,轉而道:“蟲族的科技水平並不高,你是怎麼完成傳送的?”
蟲族的基因技術是整個宇宙最為先進,他們依靠前所未有的兇悍和龐大的數量在宇宙中橫行霸道,但科技短板也十分明顯。主宰盯著昆特哭得通紅的眼睛和鼻子,盡管面前這個oega在它眼中和已經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但它依舊冷冷道:【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就無可奉告吧。昆特也沒真的期望它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資訊,他不再說話,仰面躺下,閉上眼睛休息,剛才大悲大喜弄得他心神激蕩,重新安靜下來很快感到一陣疲乏。
為了防止主宰窺探他的意識,昆特放空大腦,什麼都不想。其實人很難長時間做到腦內沒有任何念頭,但昆特不一樣,他在進行學術演講等大事之前經常會緊張得失眠,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夜,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將大腦全部放空的休息方式。
他不知不覺睡著了。
而被昆特牽掛著的海伯利安已經在星球上一刻不停地行走了近八個小時。
有一處地方菌毯呈現不同尋常的稀疏,海伯利安從很遠的地方就注意到了,有意識地朝那邊行走。天上的王蟲高高低低地緩慢起伏著,同時監視著天空和地表的情況,同時進行指揮。跳蟲、刺蛇、飛龍、破壞者,無數蟲族從海伯利安身邊行進,有序地進入隨處可見的地下洞xue入口。
脊針爬蟲盡職盡責地種植著菌毯,並清除那些已經僵硬的舊菌毯。整個星球的地殼層應該都被蟲族挖成了洞xue,海伯利安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一個不留神會掉進洞裡去或者踩到體型較小的蟲族。他始終保持著和利維坦的連線,但為了節省能量,只開啟了最基本的人工智慧。
他可不認為這裡能有給機甲補充能量的原油,雖然緊急情況下機甲依靠從駕駛員血液中提取的精華也能執行一段時間,但太過浪費了。
海伯利安身上攜帶著的裝備只有神經擊節器和一把鐳射槍,兩個彈夾,在零負重的情況他行進的速度相當快。利維坦內部有儲存的飲用水、食物、少量武器和藥品,所以他暫時不需要擔心補給問題。
半個小時後,海伯利安終於到達目標地點,這一片區域就好像蟲族絕緣體一樣,菌毯三三兩兩零星分佈著,呈現衰老破舊的黑色,也沒有脊針爬蟲去重新種植。海伯利安俯身捏住一小塊,菌毯已然僵硬,輕輕一掰就掰下來了,他用力撚了撚,這些有機物組成的結構竟然碎成了粉末,儼然已經無機化,徹底失去生命活性了。
菌毯的壽命有近一個月,能夠使上面休息的蟲族快速恢複生命,是蟲族的命脈,沒有任何蟲族能忍受一處沒有菌毯的根據地。
裡面肯定有貓膩。地上也沒有洞xue,危險程度大大降低,海伯利安非但沒有放鬆警惕,反而更加小心。針對目前情況他有兩種推測:這裡有什麼蟲族為之恐懼或難以接近的東西,這種東西不光是對蟲族有威脅,對其他生命也有,會讓他陷入危險的境地。
二是這是一處“糧倉”。如果有其他人類也在這個星球上的話,勢必會選擇菌毯稀少的這裡作為臨時據點。而他在孵化室看到的屍體全都是新鮮的,死亡日期應該在不久之前。蟲族可能故意營造了這樣一個看起來相對安全的環境,飼養被傳送到星球上的人類,使之能長期為幼蟲提供食物。
他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敵人,主宰的智力水平不容小覷,情況屬於第一種的可能不大,畢竟這是蟲族佔領的星球,它們不會允許其他有威脅的生物存在。如果是第二種的話——
海伯利安想著,踩在一處較為厚實的黑色菌毯上,突然腳下一空,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