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雨在櫃子裡收拾了幾件衣服,便轉身走進了廚房旁邊的浴室。
廚房和臥室一樣整整齊齊,鄒雨有時在這裡做飯,更多的時候則會去馬塞爾家蹭飯。
那對和藹的老夫婦沒有孩子,鄒雨的到來著實讓馬丁太太開心了很久。幾年的相處,馬丁夫婦在她的心裡早已超出了老師的範疇,他們似朋友,更是親人。
鄒雨快速沖了澡出來,簡單擦了擦頭發,又將目光重新落在了窗前的畫架上。
畫架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素描像,一個女子的側影位於畫面的正中央,她的頭微微向右轉,面部卻還是一片空白。
鄒雨站在窗前,看著雨滴順著屋簷彙聚成一條銀線。窗外的景色逐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她忽然間覺得有些累,於是慢慢的蹲下身去,將頭埋進了腿裡。
早春三月的季節,石質的地面坐上去還有些涼,鄒雨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緊緊環抱住了自己的雙臂。
她感覺到冷。
外面的風雨越來越急,窗臺上的綠蘿耷拉著葉子,在狂風中東搖西晃,似乎在這小鎮上難得一見的壞天氣裡也蔫了氣。
鄒雨被一陣犬吠聲喚醒了神智,她抬起頭,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窗外路燈的光亮照進來,恰好能看清面前的那個畫架。她緩緩抬起了手,輕柔的撫過那張已沾了些潮氣的白紙。
突然間,她抓起身側的筆,藉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微光,兩筆三筆勾出了畫中女子的五官。
那是一張精緻的側臉,女子高挺的鼻樑上方雙眼微閉。她的嘴唇微微上翹,似帶了一些痛苦,又像是含著一絲嬌嗔。鄒雨近乎貪婪的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容顏,不禁有些痴了。
那個人,已經有多久沒有過她的訊息了。
在這樣一個夜裡,鄒雨失卻了平日所有的理智,她呢喃著她的名字,任由思念瘋狂的啃食她的心。回憶混雜著絕望一波波湧過來,黑暗席捲,試圖將她拖入更深的深淵。
鄒雨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她在強烈的窒息感中摸到了開關,點亮了燈,明亮的光線讓她暫時閉上了眼睛。她扶著牆角大口大口的喘氣。緩和了一陣之後,她走到窗前,用力的一扯,深黑色的遮光窗簾瞬間將窗外的世界擋在了外面。
她回身鋪開畫紙,在一張又一張微黃的紙張上一筆一筆細細描繪出記憶深處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
她在天際泛白的時候睡去,一覺醒來已是正午了。
雨後的陽光格外炙烈,鄒雨收拾起散落了一地的素描紙,連同昨日那張被畫毀了的油畫,一股腦的扔進了那間上了鎖的屋子。
窗外,又是嶄新的一天。
鄒雨趕到馬塞爾家時已是下午。
那是一幢位於海岬的二層小別墅,整個牆體被刷得雪白。入門處細長的綠色藤蔓被牽引著向上,蜿蜒著布滿了半面牆,柔軟的莖幹爬過窗戶,向著屋頂蔓延。靠近閣樓窗戶的位置已然能見到些零星的紅色,嬌小的薔薇在懸崖的烈風中悄然地綻放。
房子的屋頂呈圓形,和天空一樣被塗抹成鄒雨最愛的藍色。
鄒雨看著迎出門來的馬塞爾,雙手將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遞了出去:“生日快樂,老師。”
“少來了,不是說好了提前過來幫忙的嗎?這都什麼時候了?”老人家一邊抱怨一邊接過了東西,開啟包裝的一瞬間,他怔了怔。
盒子裡是一塊拇指大小的橢圓形白玉,雖不及羊脂玉那般通透油滑,但玉質細膩,瑩瑩中散發出一股溫潤。
玉石的背面有些許黃色的花紋,看上去像是一朵花的形狀。花紋附近黑色的雕刻似是什麼圖案,又似幾行文字。馬塞爾教授把眼睛眯了又眯,愣是沒能夠看清楚。
“你呀,趕緊進去吧,看看還能不能幫上什麼忙,這廚房裡的活我實在是無能為力。趁其他人還沒來,我去找找我的放大鏡。”
鄒雨看著他滿意的表情,深感得意,“老師,實在是對不住,我睡過頭了。東西還喜歡吧?”
“哼。”
“就知道您一定喜歡,真不枉我費時費力的辛苦了那麼久。”
“你有什麼好辛苦的,整天淨搞些不務正業的事情。聽ouis講,你已經很久沒有交過他的作業了。說說吧,是怎麼回事?”
嘴還真是快!這才多久?小報告就打過來了。
聯想到自己昨天那幅被畫毀了的油畫,鄒雨心下有些惱火,但馬塞爾正盯著她要答案,鄒雨強忍下心中的那一絲煩躁,沖著馬塞爾討好的笑,“老師……咱能不能換個話題?您過生日哎,一年就這麼一天,您確定我們要在門口討論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