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垂頭:“一切聽五爺吩咐。”
“這話怎麼說的。”施五故作不悅,“討論而已,要的就是暢所欲言,有何看法盡管說來。”
“是。”三子先是恭恭敬敬起身行禮,餘光不著痕跡地瞟了孔正一眼。
施五會意,大笑著擺手:“仲直是自己人,無需介意。”
三子抿了抿嘴,果斷道:“五爺,屬下以為,我等應當主動示其以弱,不可一味等其上門。”
“哦?”施五問,“卻是為何?”
三子想了想,蹦出一句:“民不與官鬥。”
“……”
所有人都沒預料到三子竟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蔣勇指著三子嘴巴一張一合半天說不出話來,施五則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好你個三子,好一個民不與官鬥!”
三子依然是一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說完便拱手坐下,被調侃也無半點感情波動。
孔正聞言眼中透露出幾絲不屑,心中卻透亮。
“民不與官鬥”,先不說這句話放在此時此地是否合適,單是施家一門有兩人在縣衙為官,雖然都是縣丞縣尉這等芝麻小官,但也構不成“民與官”的大前提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蹩腳的藉口,頭腦簡單脾氣火爆,聽到不爽的言論就要批判一通的蔣勇卻沒有立刻反駁,雖然臉色一青一白不可置信,卻顯然沒有半點懷疑三子建議正確性的意思。
施五就更不用說了,一句話與其說是調侃,不如說是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贊賞。
此情此景,只有兩種可能:其一,三子忌憚自己,不願在他孔正在場的時候把話說破;其二,三子並沒有避諱任何人的意思,而是認認真真地在說明理由,只不過其中深意自己並未能夠理解。
從施五和蔣勇兩人的反應來看,孔正傾向於第二種可能性。
畢竟施五是要拉攏他的,三子既然能受施五重用,不可能連這等事都不知道,這時還故意當著他的面說上這麼個蹩腳的藉口,以他在施家眾人面前表現出的性情,當然會覺得膈應,進而生出二心來才對。
“仲直?”施五疑惑的聲音突然響起,“仲直賢弟?”
孔正突然驚醒:“施大人?”
“你可回神了。”蔣勇沒好氣地說,“父親都叫你好幾聲了,大白天的,發什麼呆!”
“大人恕罪。”孔正一板一眼地拱手告罪,似乎沒看到施五那雙飽含深意的眼神,“下官只是在想,李縣令這兩日會如何行事。”
“這確是個問題。”施五聞言緊皺眉頭,“這兩日縣衙都安靜得很,除了報案的那些窮百姓,連只鳥都飛不出來,也不知道那小子把自己關在衙門在幹什麼。”
“說到此事。”三子沉聲補充,“日前,縣衙一名為錢楷的書吏不尊五爺囑咐,擅自去了衙門,到現在也未曾出來。”
“竟有此事?!”蔣勇大怒,“錢德興是幹什麼吃的!此人好大膽子,父親,讓我帶幾個兄弟,去找他家人談談心!”
“怕是已經晚了。”三子淡淡補充,“屬下得到訊息時,錢楷的家人已經被接進了縣衙,我們的人進不去。”
“啪!”蔣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豈有此理!”
“罷了,多大點事兒,一個小小的書吏而已。”施五卻笑得不怎麼在意,“仲直,你可有想到什麼?”
霎時間,三雙視線同時射向孔正的方向,雖各有不同,但都在等待著一個滿意的回答。
知道這時若不拿出點真本事,恐怕方才的空隙就足以讓生性多疑的施五將他從此排除在外,孔正想了想,道:“敢問大人,前任縣令可有留下過冬賑災的法子?交合已經入冬,城中糧價也在飛漲,平倉可有準備好開倉放糧?”
“還放糧?扯淡!”蔣勇不屑地嗤笑,“我在交合十幾年,就從沒聽說過冬日還有開倉放糧這等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