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內一片漆黑,我只能在摸索之中前行,山洞並不很大,我摸著內壁慢慢前進,走了許久,還好並未聞到什麼腐朽或者腥味,山洞之內非常幹燥,一點也不像常年被冰雪包裹能存在的地方。
我心中存著疑惑,而手腕上的紅繩也在閃閃發熱。
當我在黑暗中前行得越來越遠,忽而見到了前方有一些光亮。那裡便一定是出口了,於是我腳下加快,往那光明處急急走過去,到了那山洞出口,再一看,便看見一片豁然開朗。
耀眼的光芒灼人,山洞的出口居然是另外一片天地。
這裡是哪裡?這裡還是申首山嗎?
我的手掌之中全是泥土,可是我驚詫地看著這裡。
這裡沒有雪花,沒有冰霜,這裡留住了一整個春天。
這裡是一片巨大的平地,上面都是青青草坪,有許多樹木叢生,還有許多五顏六色的鮮花伴隨。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花香。我確定這裡不是我的夢,因為我掐得自己的臉生疼。可是我無暇先去欣賞著一片春光,我的眼神完全被一樣東西奪去了——佇立在這一片春天裡中心的一座冰雕。
這冰雕並不巨大,和我一般高,可是我被她攫取了全部目光。
這冰雕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這冰雕是一位極美的美人,美人目若桃花,衣著瀚海的藍色衣衫,手持一柄長扇,長扇並不展開,看上去倒更像是法器。可是美人並不笑,她本便是一座冰,也就是著實的冷若冰霜了。
她的目光灼灼看著遠方,我只瞧這一座冰雕,便感覺到了一陣肅殺之氣。
這位美人是誰?
隨即我便想明白了,那月夜下的唐異子曾經哀傷地談起過他的感情事,這冰雕本人,怕就是他所戀慕的那個人了。想不到唐異子陰險狡詐,但是也留有一顆痴心。
而我本來並不是毛手毛腳的人,但是我係著紅繩的那一隻手,沒由來地便伸了出去,摸向了這冰雕的臉。
“明!至!清!”——是唐異子的聲音,我還並未回頭,一陣殺氣便襲擊過來,那殺氣如刀一樣鋒利,割在我的手背上,鮮血瞬間溢位,噴灑在了冰雕的臉上,原本潔白無瑕的冰雕之上,映了一層我的血。
我:“……”
你叫我一聲我手就拿開了,你何苦還要襲擊我,反倒潑了冰雕一層血呢?
只是唐異子也不反思自己的過錯,他明明站在遠處的一株樹下,但是下一個瞬間就移動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右手襲來,死死地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懸在半空之中。
他的手越勒越緊,我的呼吸越發困難。
他是真心要置我於死地,我知道。我開始劇烈地喘息起來,可是越喘息卻越困難。
這一年裡,我曾經萬千次想到過我的死亡,被風吹到山崖下摔死,被凍死,被烤火的火燒死。沒想到卻中了最後一條,被唐異子殺死。
當我的意識裡一片空白,我的身軀再劇烈掙紮的時候,我手上的紅繩閃爍發熱。再然後我的意識被我脖子間那純白的石頭一吸而去,那石頭彷彿瞬間産生了巨大的吸引之力,將我牢牢桎梏而住。
眼前瞬息變化,又來了,這一片純白的世界又來了。
我的意識蹲坐在這一片純白的世界裡,可是這一次小黑沒有出現,活八十也沒有出現。我一個人站在這天大地大的白色裡,這是什麼?這便是死亡的味道嗎?
我的意識盤坐在地,白色太刺眼,我閉著眼睛不願再見這一片白色。
“傻子明至清。”這一句話又來了,這也是我彌留之際的幻覺嗎?我閉著眼睛嘆了一聲不願再睜開。
“雖然我知道這一世你弱,但是你也不應該這麼弱。”那聲音還在說話,這是明無夢的聲音,明無夢金燦燦地成仙之後,老是喜歡時不時來嘲諷我。就連我在彌留之際的幻覺裡,也不放過嘲笑我的機會。
“……明無夢大哥。”我張開眼睛,咧著嘴巴看著眼前的明無夢,又嘆了一聲,“你這麼說得,好像認識我許多世啊。”
“對啊。”明無夢的臉上面無表情,看起來並不愉快,明明只活了十幾年,反倒像是背負了幾百年的煩心事。
“那說明我是個好人,投胎許多世都能夠做人。”想到這裡我還是蠻驕傲的,我這人之將死了,還可以跟幻覺嘮嘮嗑,這麼想來好像也死而無憾了,“也不知道我下輩子還能不能投胎做個人,這輩子好像光做夢去了,都沒時間做好事。”
明無夢看著我的臉上十分不善,他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醞釀什麼。
比如說是來接我成仙的嗎?
可是明無夢說:“我是來求你別折騰我的。”
明無夢說的話似是而非,我感覺光明無夢抽了我倆耳光,何來我折騰他呢?
而我與明無夢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他非拖到了現在,非要在這一片純白的意識地域裡,才來跟我答疑解惑。
他的嘴唇一開:“其實……”
“喲。”——又一個人出現攙和了,這戲謔的聲音一現,我背後便又站了一個人,是活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