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堅硬的雪花,便是唐異子在揉我頭發的時候,塞入我頭發裡的。
我想一想這一年之間,唐異子有多少次揉我頭發,我有多少次記憶跳躍頭痛,其間狀況可想而知了。
而今夜我溫柔的師父,唯獨在我睡著的時候不溫柔。我假裝在這雪地裡睡著了,他也捨不得小小變個法術把我放回屋裡去。我也狠下了心思不能叫他發現我裝睡,硬是在這冷冰冰的雪地裡睡了一晚!
在這奇妙的月夜裡,最奇妙的是我居然沒被凍死。
在這月夜裡,我做了一個夢。
我眼前是可能成仙了的明無夢。
兩年未見的明無夢臉色紅潤,看來成仙的日子非常滋潤。他瀟灑地飄在我的面前,他腳尖觸地的瞬間,我都能感受到天機谷為之一振,原本縈繞著天機谷滿滿的雪花,全部被擊得粉碎。
霎時間我滿目銀白。
“傻子明至清。”明無夢的第一句話就非常不友善。
“傻子明無夢。”我回敬一句。
“傻子傻子明至清。”明無夢非常非常不友善。
“傻子傻子明無夢。”我再回敬一句。
今天的明無夢雖然沒有金燦燦,但是他一直在唸我蠢。
明無夢雖然面無表情,但是他的目光灼灼,我覺得我夢中的這個明無夢,一定知道很多很多事。可是他一句多餘的資訊沒有透露,站在皎潔的月光之下,他念了一晚上“傻子明至清”。
……雖然毫無意義,但是仍然是個好可怕的噩夢……
噩夢斷斷續續,我的思考也在斷斷續續。
而我美好的師父向我傾訴了幾句他的哀傷,其實我認為他的哀傷倒都是庸人自擾。
活得長好孤單——那那那,山崖就在那,你從那跳崖了也沒人攔得住你。
我愛的女人叫我懷念——那那那那那,山崖就在那,實在想不通,你從那跳崖了也沒人順風把你接起來。
他活了五百年,愣是沒將這些事情想得透徹。
而我硬是在雪地裡睡到了第二日日光拂面,還好這天機谷大雪未再來,我趁著日光微醺的空當趕緊睜開了眼睛,不能一個鯉魚打挺就跳起來,這不符合我被法術傷害的身體屬性,畢竟這天機谷裡一草一木都是他的眼線。我揉著眼睛醒了過來,吃力地站了起來,扶著腦袋顫顫巍巍地走進了屋子。
可是他在將我活活凍了一夜過後,他仍舊沒有放過我。
“叩叩叩”。我美好的師父在敲門。
我啞著嗓子應了一聲——被凍了一夜過後,我肺都快被咳出來了。
我體貼的師父隔著房門,關切地問候我:“徒兒,你怎麼樣了。”
你說我怎麼樣了?我自然是好得很了!
我懶得說話,一通亂咳。
師父關切地說道:“你害了風寒,可是今天的傳授不得斷。”
他言語剛落,那奇妙的紅繩子就從我房門地下鑽了進來,倏忽變得驟長,躺在了我的手心裡。
我:“……”
助人為樂為先,勤奮愛徒為首。我的師父節操就是這麼高尚。
我現在還摸不準唐異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他將本力給我的目的是什麼——說是本力,說不準只是他的廢氣。我仍然不敢與他撕破臉,或者叫他瞧出破綻,我的師父唐異子虛偽狡詐,若叫他知道了我的心思,說不準我連現在的自由度都沒有了,畢竟假如把我綁起來,強制將廢氣度給我,他反而會比現在更省力。
我也猜測過他為何不手段強硬,後來我想,可能他覺得綁了我聽我尖叫麻煩罷。
可是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反噬唐異子呢?這天機谷內藏書眾多,我在第一年看了一年,都只見了最淺顯的一小部分,倘若往深處看,會不會有更多的發現呢?唐異子會不會因為放鬆警惕,而並不刻意藏書。我心中懷有這樣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