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卿城笑道:“不是頌孃的。”
婠婠此刻細看了兩眼,發覺這份的確不像是頌孃的。這不是一份嫁女的儀單而是娶婦的。
鳳卿城的聲音再次響起,低醇如春夜美酒,微帶著溫柔笑意,“如今諸事安穩,總算能安下心擇個吉日認認真真、風風光光的將三書六禮、親迎賓證都補給你。”
屋子裡點瞭如意香篆,輕煙嫋嫋,暖香淡淡,將此刻時光一寸寸的染香。
對於婠婠來說,三書六禮、親迎賓證都是形式,還是那種麻煩的叫人頭疼的形式。但是同鳳卿城成親這件事,就是成上千百次她都不覺半絲麻煩,而只會覺的歡喜無限。
更何況,走形式是有禮金收的。
對於這夫妻二人忽然要重拜天地這件事,汴梁城中不憋著好奇的人少到屈指可數。很久之前曾有“謠傳”,定北侯與明大人已然合離。如此看來那不是謠傳。但若他們當真曾經合離,這大半年來同住一處,又是什麼道理?
他們的好奇沒有憋太久,很快的就有“內情”流傳出來。那段原本只有寥寥數言的簡單解釋,經過口口相傳、層層渲染,便成了這年冬日最紅的茶餘故事。
定北侯府連辦兩樁喜事,一樁在年前一樁在年後。喜氣接連中,冬去春來。
這是景熙五年的暮春。才剛下過一場微雨,空氣清鮮無比。
蜀中,一片繁華盛麗的海棠花海間,有官道曲蜒穿過。官道上正行著一隊車馬。一隻鳥兒自雲間俯沖而下,掠過雲錦似得海棠林,直直的沖入到其中一輛馬車裡。
馬車中,鳳卿城從鳥兒的腿上取出只小銅管來。
婠婠眨了眨眼,道:“不是要喚我們回去罷?”
辭官之時,趙子敬答應的痛快,但有一句:隨時聽召。
已然能遙遙的見到明月山莊的建築群落,趙子敬那貨不會現在就召他們回去罷?!
銅管中的字條並非來自汴京,而是來自棲梧島。鳳寒那貨是個話嘮,她的字條卻簡單到的極致,除了催促鳳卿城速回,便只一句明二爺已歸,現今正於棲梧。
除了對叔父的想念,婠婠還好奇著陶香黛的事情。她能確定,鳳寒是故意的惜字如金,釣著她速往棲梧。她去了,鳳卿城自然也就去了。
嘖嘖了兩聲後,婠婠道:“什麼急事,傳封信也用這麼多的心眼兒。”說罷,她撩開車簾吩咐扶弦停車。
車隊暫時的停穩在路邊。
婠婠向鳳卿城道:“棲梧島上不知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便掉頭往東?”
鳳卿城微微一笑,道:“事無大小,以婠婠的為先。”
鳳寒能有什麼事情?這字條橫看豎看也不像真有緊急之事,無非還是催著過繼。棲梧島上的麻煩他已清理幹淨,過繼之事,早一些、晚一些也沒什麼緊要。
他這話讓婠婠心生歡喜,歡喜之餘見鳳卿城慢條斯理的喂著鳥,神情十分的閑適自在。
她看了一陣,忍不住道:“細想來,恆之事事都要我拿主意,該不會是因為恆之懶罷?”
鳳卿城錯愕的抬眼,“婠婠如何這般想?順由你的意願,自是因著討你歡喜。”他笑了笑,又道:“若你覺得勞心,以後我來拿主意便是。”
婠婠正待說話,便聽柳如風在車外喚道:“阿婠姐。”
她撩開一側的車簾,柳如風遞了一截斷枝進來,“阿婠姐,你瞧!”
斷枝的切面平滑無比,連邊緣都是平滑的。能造成這般斷口的,婠婠只想得到一種兵刃——夜遠朝的隕金蠶絲。
不止是兵刃,瞧那手法也是夜遠朝慣用的。
她再次的確認的一遍,問道:“在何處發現的,可有打鬥痕跡?”
柳如風不甚自然的笑了笑,道:“就在那邊。瞧痕跡並非打鬥所致,倒像是......”幹咳一聲後,他繼續道:“砍柴。”
婠婠的想象力稍稍豐富些,夜遠朝使著隕金蠶絲割柴的畫面頓時生動的出現在腦海中。她僵了僵,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當然,她還是靠譜的。沒忘記讓柳如風稍加留心,打探一下夜遠朝的蹤跡。
車簾重新放下來,車輪轆轆的滾動。山風橫過,掀起花雨成陣。落花間攜著枝頭細碎的雨珠,那風便是微潤輕香的。
遠處,雨雲在山間高低的錯落,水霧氤氳如同渲染的墨色,將偌大一座明月山莊隱約其間。
鳳卿城從馬車的儲物格中拎出了一隻鳥籠,將喂得飽足的鳥兒放進去,擦淨手後倒了一盞桃花露遞給婠婠。
水分的滋養令婠婠頓覺清爽,她想起了方才沒說完的話。她笑眼彎彎的瞧著他道:“我如何捨得恆之勞心。費神的事情,還是我來。”[全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