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孃的腳步很快,待婠婠出來時,她人已經在自己的院子裡了。
以婠婠的耳力,方才兄妹倆的對話她自是聽得清楚。帶著一身的清爽坐在鳳卿城身旁,一面捏著清鮮微甘的瓜子仁吃著,一面將臉湊近了鳳卿城仔細的端詳著他,“恆之想做什麼?”
鳳卿城遞了茶水到她手中,道:“嫁出門去,要求高些不是什麼壞事。”
原是心疼妹妹的一番苦心。不過好像有哪裡有些不對的樣子。連同頌娘要學武這件事也透著幾分奇怪。
關於這個問題,婠婠沒再繼續往下思考,因為她發現鳳卿城的手指泛著幾分紅意。
她放下茶盞,拉過他的手來輕輕的按揉,“瓜子這種東西就是嗑著才有樂趣,還是不要剝它了。”
鳳卿城瞧著她的神情,不由的一笑,故意用一種微微落寞的溫柔語氣說道:“婠婠,我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
話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天性難移這話果真是不錯的。一個不留神就又沒控制住,這神情這句子自己就溜達出來了。
婠婠聽得他這般說,那份心疼便越發的深入到心底去,伴著那份心疼的是不自覺的歡喜。她抬眼看著他,笑道:“便是恆之什麼都不做,我對恆之亦是痴迷不改。何況恆之為我做的已是良多。
若恆之實在覺得不夠,那就再多多的愛慕我幾分,多幾分再多幾分。”
她的眼睛裡認真伴著歡喜,倒映著點點的暖光,明澈燦爛像是水中的星月,教人一望便會跟著歡喜起來。
鳳卿城默默的吞回了矯正事實的想法。這種程度、這種情境,也不能算誆騙她吧?嗯,不算。
她既歡喜,他又何妨這般多誆她幾次。
鳳卿城重新界定了一下“誆騙”的邊框,自此後少了那刻意的控制,隨性輕鬆起來心情亦是越發好。偶然被婠婠發覺,她也不會生氣,同樣還是歡喜滿面。鳳卿城便給自己之前的控制下了定義:心驚膽戰,矯枉過正。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當樹葉將要落盡時,婠婠收到了錦衣捕快傳回的訊息。
盛放公文的袋子裡放了兩份公文,還多了一隻小錦囊。為了傳遞方便,尋常無論多少事都是塞在一本公文中的。這分作了兩本還多出一個錦囊,怎麼看這麼新鮮。
婠婠瞧了瞧那錦囊,擱在一旁當先拆了一份公文來看。
北地大安,遁四門已徹底清剿。遁四門所棲身的島嶼先以一把大火燒淨,而後掘地三丈,確認了再無漏網之魚後,便將那座禿島作為報酬贈與鳳寒。
剿亂之際遁四門放出人手潛入北都,蠱惑北都守將倒戈,謀劫昭寧帝姬為質。夜遠朝一力斬殺叛將,救出昭寧帝姬,混亂中不知去向。待北都亂平,重回掌控,也未能尋到二人蹤影。
婠婠反複的將有關夜遠朝失蹤的文字看了幾遍。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將這份公文擺到一旁。這種情況,尋不到蹤影未必不是好事。
拿起第二份公文時,婠婠只掃了兩行便滯住了動作。她唯恐自己看錯,又逐字逐字的瞧了一遍。
撇去那些溢美之詞和細節,全篇只傳遞了一個訊息:趙子暄戰死。
生死而已,世間常事。趙子暄一生求尋自由卻一生受著束縛,洗牌重來也是不錯。婠婠一面這樣想著,一面控制不住的感傷。洗牌重來,過了奈何橋再至世間那個人也就不是趙子暄了。
可能是做人做的太久,此刻她的眼睛竟有些酸軟溫熱。
良久之後,她長長的嘆了口氣,鄭重放起這份公文。又用了良久的時間調整好情緒,這才拿起那隻錦囊來。
錦囊中放著張白紙。
這是一份密寫函。用藥水洗出來,上面只筆畫張揚的四個大字:勿念,吾安。
婠婠的情緒頓時就不上不下起來。這密函沒頭沒尾,沒個署名,但她認得清楚,字跡是趙子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