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它原本應該和其他一百零七個同樣的珠子穿在一起。
這是一顆念珠。
沙普爾黑黢黢的身體和髒兮兮的衣裳,襯這顆念珠恍若陰天難得的一顆明星。
“看什麼,不給看!”
突厥人多疑兇暴,方才的幾番交流,簡直讓人懷疑這孩子是不是純正的突厥血統……卻看來本性還是難移。
現在沙普爾咧嘴瞪眼,活像一頭小狼崽子餓急了眼,下一刻就撲上來咬人似的。
沙普爾兩手護起念珠,兩隻眼睛大而突出,揮光如炬,緊隨溫縈。那是直勾勾惡狠狠的眼神。
一顆念珠而已,又沒人搶他的,只不過多看了兩眼。
卻沒想到這小家夥反應如此之大,溫縈怔怔然後退一步:“我……”
“才沒人稀罕你這珠子呢。”封薔也嚇了一跳,趕緊把溫縈讓到身後。
這小娃娃說話直來直去的很有意思,看起來也不像懷了什麼歹心。
原是想著就這麼帶他過去也沒什麼要緊,反正這孩子看起來無親無故,無家可歸。就像溫縈說的,他應是流竄在各個部族之間的流亡之人。
可是……剛才只是溫縈多看了那個珠子一眼,什麼都還沒說呢。這小家夥立刻就原形畢露,兇得好像一隻滿口獠牙的小狼。
不行不行!
蠻子還是蠻子,終究還是不能跟他們漢人和平共處。
突厥人雖說野蠻好鬥,各部族之間時常紛爭不斷,但他們卻有著統一且強烈的信仰。
只這一點,漢人往往是做不到的,對此封薔也十分敬佩。
既然有著同樣的突厥血統,信奉的是同一位神祗,沙普爾留在西域總無大礙。可他一旦在漢人的地盤上露了兇相,很有可能就會迎來滅頂之災。
平白給自己找麻煩做些什麼,跟溫縈迴去舒舒坦坦過日子不好嗎?
有詩雲: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留下湘江去?
正如這沙普爾,突厥娃娃幸自留在突厥安生無事,何苦流落到那異國他鄉,前程未蔔?
看了溫縈一眼,封薔決心道:“我不能帶你去中原,你若實在要去的話,就自己想辦法過關吧。”
“為何這樣?我自己沒法子過關。”
沙普爾分明看得清楚——封薔方才應該有心答應才是。
臨邊要隘,西北第一大關,麒麟門哪裡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說走就走的地方?之所以說什麼讓他自己想辦法,敷衍而已,不想讓他入關罷了。
可是這次若不能跟隨他們入關……那他等了這麼多年,他可不想白等。
“別繼續跟著我們了。”
撂下這麼句話,封薔牽馬要走,卻見溫縈呆呆地立在原地不動。從始至終,他的眼神像長了鈎子似的盯在沙普爾身上,一刻也不挪開。
“溫縈……”
“溫縈?”
喚了幾聲之後,溫縈終於猛地抬頭,迷迷瞪瞪左右顧盼半天,才尋得了封薔所在。
他輕輕“啊”了一聲,眼光有些呆滯。
“你想什麼呢?”
也不答話,溫縈又看了看身旁滿臉希冀之色的沙普爾。
對方卻是隻看封薔,應該知道她才是做主之人。
“我想啊……”溫縈訥訥著,忽地展顏一笑。
他側目看向封薔,眉眼之間盈然滿是柔情。溫縈道:“若是可以的話,帶他回去吧,這孩子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