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細眉,一方檀口,那雙眼大而吊梢,全都鑲在淨白如玉的臉蛋兒上。
腮邊桃色隱隱若現,桂花香發裹著花片兒和假髻,砌雲堆墨的一個腦袋。
來到邊城之後,與封薔近距離接觸過的無非溫縈和宋蛟兩個人,還有一個走得近些的,便是這小墨蘭公子了。
“封四小姐別是忘了,揮刀斬太守那日你答應過我什麼?”小墨蘭牽了牽唇角,無論如何,卻是連皮笑肉不笑也做不到。
當真是天賜美貌,與年輕時的溫縈相比較之,就算封薔一心只覺得前者最好,她也不得不承認——
在姿容二字上尋文章,小墨蘭略勝溫縈一籌。
卻可惜自打認識他以來,這人臉上就沒有看到過任何笑模樣兒,明明長相好極了,非要苦著張臉。
這整日擺出個章臺夜思的幽怨譜子來,打算給誰看呢?
不知道什麼人好這口兒,反正封薔看著,心裡頭是挺堵得慌。
想起溫縈,只覺得無論他笑與不笑,美與不美,怎樣都叫她看著舒坦。
就連他勾起唇角,淡著語氣嘲弄諷笑的時候,在封薔眼裡也是很可愛的。
自然而然,有這麼一處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加分項,小墨蘭也就不止遜色溫縈十分,而是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了。
說來也真可憐,人活在世最靠不住的東西,非屬容貌不可。
無論什麼行當,三教九流,沒有一行是光靠容貌便能成事的。
便是他們妓倌,難道沒有容顏老去的時候?難道客官沒有盯著一張臉倦了累了的時候?
顯然小墨蘭並不明白這一點,他只管自恃美貌,別的什麼都不顧。見封薔待他大方,還當是靠張皮囊纏住了她,她就能待他跟待溫縈一樣情深。
這哪裡是墨蘭公子啊,分明就是一株孤影自憐的淩波水仙嘛!
又想到溫縈,其實他也不是那等圓滑賣笑的性子,封薔卻覺得他並非不諳討巧賣乖之道,而是……
不屑?或者,不想?不論他怎麼想,不管他什麼樣子,她都喜歡極了。
再細瞧現在的墨蘭公子,只見他發上籫子深入雲髻,殷紫色的胡垂袖衫,將兩手藏得嚴實,翹頭鞋子在裙擺間隱隱若現,臉蛋兒是上了妝的。
來趕個集也穿成這樣,真是在聽香樓訓練有素,不怕穿梭於人群中跌上一跤。
一旦細看此人,封薔便忍不住想起父親養在院子裡的那隻孔雀。
對啦!還要早日勸好了溫縈,讓他和自己一道回家看真的孔雀去呀!
上次小墨蘭來客棧的時候,溫縈且待在床上動彈不得,現在已經能夾著胳膊去給她買糖葫蘆吃了。
那時溫縈兩句話給他懟沒了聲氣,訕訕懨懨離去之後就再也沒來過。說來,這還真是他們二人久別重逢的一次見面兒呢。
“難為你這麼想我,辛苦了。”
對於妓倌,封薔向來都是憐惜居多,從不輕視玩弄他們。
至於名號帶有墨蘭其中一字的便要優待,像這種墨蘭二字都有的本就少見,好臉自然更多。
唯一一次,她真的惱了這小墨蘭,那是因為他滿嘴咬文嚼字,不知哪裡來的優越感對溫縈出言不遜,殊不知後者看過的書比他識的字還要多呢。
後來溫縈毫不留情地反擊回去,只靠三言兩語就刺得他臉也紅,眼也紅,壓根兒用不著封薔插手。
想想這小墨蘭公子當時紅著眼眶的模樣也怪可憐的,還惱個什麼勁兒呢?
封薔心中將之前發生的事理了一遍,忽然想起自己這是來做什麼來了,於是又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城邊挑夫家在哪……”
“我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