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一個哽咽,把後面的話給嚥了進去,頓了頓,有怯生生道:“其實,我、我其實根本不會驗屍,府衙中為屍體驗身的,一直都是王梁——”
眾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後呢?!”郝瑟繼續追問。
“這些死刑犯的屍體,就是我給王梁的報酬……”吳立垂頭。
“報酬?!”
眾人都驚了。
“屍體做報酬,這口味可夠重的啊……”郝瑟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
“王梁……仵作……鬼大師……”舒珞沉吟片刻,“王梁,你可認識西北九代仵作的梁家——江湖中傳說的鬼仵作——”
王梁身形一顫,抬頭看向舒珞,面色變了幾變,良久,才長長嘆了口氣,道:“在下就是鬼仵作梁家的嫡系傳人……”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驚奇。
“鬼仵作,聽起來挺高大上啊!”郝瑟來了精神。
舒珞上下打量王梁:“相傳鬼仵作在二十多年前莫名消失,再無人可尋其蹤跡,想不到竟改名換姓到了南京,而且還……淪落到這般境地?”
“鬼也罷、神也罷,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個低賤的仵作。我梁家九代仵作,時時處處被人視為低賤之人,我爹不忍我繼續做什麼鬼仵作,狠心舍棄了姓氏,隱去了行蹤,舉家遷入南京城,就是為了能讓我安心讀書,考個功名,擺脫這仵作的賤名。”
說到這,王梁不由眼圈發紅,“可我……甚是無能,考了數年,直到爹死了,卻連個秀才都未考上……”
“所以,你就重操舊業,開始做仵作?”郝瑟問道。
“爹臨死的時候,讓我立誓,這一輩子都不做仵作……我本不想再碰仵作一行……可是、可是……”王梁猛然扭頭,氣勢洶洶瞪著吳立,“我身為梁家子孫,怎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屍體被一個外行人褻瀆糟蹋?!”
吳立不禁一個哆嗦。
王梁又慢慢將目光投向屋中的六具屍身,語音喃喃,面帶痴迷:“……你看看他們……面板那麼漂亮,顏色那麼完美——這麼完美的屍體,只有用最精湛的技藝,才配的上他們——刨開他們的肚子,撫摸他們的心肺,敲開他們的骨骼,聞著他們的骨髓——這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啊……”
說著,王梁手指不由自主前探,開始撫摸最近一具屍身,表情溫柔的仿若撫摸情人的面頰。
眾人面色頓時都有些難看。
哎呦我擦!這人居然是個戀屍癖!
郝瑟全身汗毛倒豎。
“吶!你們都看到了啊!他這人就是這樣的!”吳立扯著嗓門大叫,“我當初給他錢,他不要,偏要這些死刑犯的屍體!我、我是迫不得已!”
“錢算什麼!這些屍體才是最金貴的!”王梁猛然提聲,“你看,我給他們每個人都洗了澡,畫了最完美的畫像,洗幹淨了腸胃、清洗了心肺,把他們一身的罪孽,從裡到外都整理的幹幹淨淨,又一樣一樣縫了回去,看,是不是和和原來一模一樣——對了,還有他們的腦袋,瞧我縫的多好,再畫上這粉,描上唇脂,比他們活著的時候還美,你看——他們都在笑呢……”
王梁滿面沉醉,伸出兩根手指,壓住屍體的腮邊,往上一提,那屍體便的笑臉立刻又甜蜜了幾分。
媽媽咪呀!這是變態啊!
郝瑟一手一個抓著屍天清和舒珞的袖子狂抖。
屍天清、舒珞也是面色泛白,文京墨和流曦面色微變,唯有熾陌的臉黑了。
“這幾幅畫,你可有印象?”文京墨閉眼定了定神,從懷裡掏出那三本《落芳集》,啪啪啪開啟固定頁碼,扔給了王梁。
王梁撿起看了一眼,露出了嚮往之色:“那三具屍體,可真是漂亮啊,我只看了一遍,就再也忘不掉,尤其是那一人背後的桃花刺青,就如同活得一般……哎,如此美妙的屍體,雖然不能畫出全貌,但也要盡我所能,將最他們最美好的一面畫給世人瞻仰才好啊!”
“所、所以你就是鬼大師魍魎?!”郝瑟感覺心中那個大觸偶像形象碎成了渣渣。
“什麼鬼大師,不過是為了生計,嘩眾取寵罷了——”王梁搖頭,抬首看著屋外的大雨,面色悲涼,“世人只看到聲色犬馬,膚淺□□,怎會感悟到真正的美麗?”
屋內一片沉寂。
熾陌眉峰隱隱抽動,騰一下站起身,舞袍出門:“無趣。”
說著,身形在雨中一閃,就不見了蹤影。
屍天清皺眉,舒珞沉眸,文京墨眯眼,流曦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