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密遮月,殘葉敗荒樹;
悽風掛鴉鳴,犬吠驚空涼。
午夜時分,樂安縣東郊之外,風靜無音,農田廣袤如沉沉死海,一處農家小院煢煢孤立其中,院中傳出犬吠之聲,聲聲悽嘯,撕裂夜空。
視窗亮起火光,屋內傳來男人叫罵之聲。
“你這死狗,平日裡見到生人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這半夜三更的鬼叫什麼?!”
“汪汪汪——嗚嗷——”
狗吠之聲越發慘厲。
“還叫,再叫我明天就把你這只老狗殺了吃狗肉!”
“嗷——!”
犬嘯悲鳴一聲,戛然而止,再無半絲聲息。
一片死寂的夜色中,號吹陰風陣陣,嗚嗚作響,仿若幽冥鬼哭。
“大毛?大毛?!”
屋內男人喊了兩聲,卻不見迴音,不由惱怒,罵罵咧咧起身開門,沖到狗窩旁,大罵道:
“你個死狗,罵你兩句就裝死……”
猝然,話音驟消,猶如被鬼怪吞去。
男人身披外衣,兩眼暴突,面白如紙,死死瞪著狗窩旁的漆黑地面。
那裡,平躺著一個長條狀物體,全身上下都被細細密密的銀色絲線纏住,如同一個詭異的蠶蛹,在蠶蛹的頂端,是一個碗口大小的窟窿,探出一個狗頭,口齒大開,舌頭伸長,眼角耳孔血流不止,而在狗頭頭頂,又是一個黑黝黝的深洞,從中流淌出肉色碎豆腐狀的粘稠液體——
男子腳下一軟,撲通一聲坐地:
“啊啊啊啊!”
悽厲慘叫劃破漫天黑雲,挑出赤紅如血的月色。
月落日升,沉雲壓境。
農家小院內,十餘名捕快面色肅整圍站一圈。
為首一人,身披黑色鬥篷,年紀四十上下,眸光精銳,下巴上留著一小撮修剪整齊的小鬍子,正是樂安縣縣衙的捕頭孫莽。
而圍站在周圍的一眾年輕捕快,個個面色發白,捂著鼻子站得老遠,皆是一副恨不得躲到八丈遠之外的神色。
唯有一個身形精瘦的捕快,仔細在狗屍旁邊繞了一圈,掏出一副黑手套戴好,蹲下身剝開纏住狗屍的銀色絲線,將屍體抽出,扶著狗頭看了看,長嘆一口氣,摘下手套向旁側的捕頭抱拳道:
“孫捕頭,和前面兩起案子一模一樣。”
捕頭孫莽摸了摸下巴上的小鬍子,眉頭緊鎖,又用刀鞘敲了敲早已變成空殼的狗頭,口中喃喃道:
“不到一個月時間,慘死一隻家兔,兩只家犬,而且死法都如此怪異……”
說到這,孫莽抬頭看向剛剛驗狗屍的捕快:“崔正,你如何看?”
名為崔正的捕快眉頭皺成一個疙瘩,搖了搖頭:“這事兒透著怪異,這只老狗和前兩次一樣,都是先被這種奇怪的銀絲勒死,後被尖銳之物穿透腦頂,抽去了腦漿……屬下從未見過如此殘虐的手法,幸虧死的僅是幾只家畜,若是……”
說到這,崔正搖搖頭,不再說下去。
孫莽也是沉面不語。
旁邊幾個小捕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你推我搡上前,嘰裡呱啦發表看法:
“孫捕頭,依咱們兄弟幾個分析,這事兒啊,肯定不是人做的!”
“對對對,你看這狗身上的銀絲,簡直就跟蜘蛛絲是一模樣啊!”
“沒錯沒錯,依我看,這定是咱們縣上出了蜘蛛精啊!”
“頭兒,咱們還是趕緊尋個道士抓妖啊!”
“都給我閉嘴!”
孫莽立時大怒,厲聲叱罵:“什麼蜘蛛精,這是什麼屁話,我大明朝國泰民安,怎會出現這等妖邪之物?!”
幾個小捕快立時噤聲,紛紛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