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叢叢茂,野蟲嗡嗡亂;
眼前綠尖搖搖晃,直撓鼻頭癢。
“阿嚏!”樂安縣郊外五裡坡,半人身高的野草叢中傳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立時引起一堆抱怨。
“小冬子,你小點聲行不行!”
“哎喲,小冬子,你把奴家的裙子都噴髒了。”
“阿、阿嚏,這草裡的灰太大了……”
草叢之中,陳冬生團身而蹲,鼻頭通紅,噴嚏不停;在他左側,周雲娘跪坐一旁,手裡胡亂扇著帕子、一臉嫌棄;右邊的郝瑟抓著兩叢青草舉在頭頂,瞪眼遠望,時不時用草根抓兩下脖子;在其旁側,屍天清單膝跪地,劉海罩半顏,看不清表情,只是偶爾瞥一眼那邊噴嚏鼻涕流個不停的陳冬生,身形不著痕跡外移了幾分。
“郝大哥,你真的看清楚了?傅老闆走的到底是不是這條路啊?”陳冬生用衣角擦著鼻涕問道。
“廢話,老子跟在馬車後面吼了半裡路的破道情,腸子都快唱斷了,看的那是真兒真兒的,傅禮走的絕對就是這條路。”郝瑟又抓了抓脖子,一臉肯定道。
“那這也太怪了,”陳冬生捏著鼻子忍住一個噴嚏,“就算郝大哥你抄近路過來比較快,可咱們在這都蹲了快一炷香時間了,這傅家的馬車怎麼還沒到啊?”
“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屍天清突然出聲道。
“該不會……”郝瑟撓了撓胳膊,雙眼一閃,“那傅禮的馬車被鳥屎給砸塌了?!”
一陣詭異沉默。
陳冬生、周雲娘外加屍天清同時默默轉頭,默默看著郝瑟。
“哈哈哈——”郝瑟幹笑,“老子是看現場氣氛太緊張,活躍一下氣氛嘛……放鬆,放鬆!”
“郝哥哥,你這個英雄救美的計策當真能行?”周雲娘挑著眉毛瞪著郝瑟問道。
“周小姐您放心,小的這計策可是經過縝密計劃嚴格策劃,絕對是環環相扣萬無一失!”郝瑟拍著胸口打包票道。
“切,什麼環環相扣——”陳冬生一臉厭棄,“不就是假裝迷路求救啥啥的,這麼老的戲碼如今連戲班子都不屑演了……”
“小冬子,你太不懂藝術了!”郝瑟雙眉一豎,“老子苦口婆心口幹舌燥說了一早上,你居然連這計劃的半點精華都未能體會到,真是太讓老子寒心了!來來來,讓老子再跟你好好說一遍戲!”
“不用了吧!”陳冬生和周雲娘立時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
“第一步,由本人親自出馬,扮成德高望重的道士等候在傅家門前,高歌一首精心編排的道情暗示傅禮,埋下伏筆!”
郝瑟卻是不管二人的崩潰表情,一臉得意自顧自開始第是十六遍重複自己的完美計劃:“老子這第一步計劃已經圓滿謝幕,簡直堪稱演技史上的巔峰之作!”
陳冬生和周雲娘對視一眼,齊齊額頭跳了一跳。
唯有屍天清一臉正色豎耳細聽,一邊聽還一邊頻頻點頭。
“第二步,在傅家馬車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郝瑟死魚眼閃閃發亮,繼續道,“待到傅家馬車一出現——周小姐!”
郝瑟突然叫出周雲孃的名字。
周雲娘翻了個白眼,懶懶複述道:“奴家就高呼救命,沖到鄉道上,攔住馬車——”
“注意,這裡就是關鍵!”郝瑟抓著脖子強調道,“周小姐,您這一喊,聲音務必要矯揉造作,尾音務必要嬌媚撩人,撲出去的身姿動作務必要弱柳迎風柔弱無骨,腳上的鞋子務必要在撲倒之時漂亮甩出,露出纖纖玉足——關鍵中的關鍵就是,待那傅禮下車檢視之時,你一抬頭的那個感覺——”
說到這,郝瑟一擼袖子,手指擺在腮邊翹起一個蘭花指,死魚眼半睜半閉,挑眉飛出一個魅惑的眼神:“要秋水盈盈梨花帶雨含情脈脈惹人憐惜欲拒還迎……”
“媽呀!”陳冬生打了一個寒顫。
屍天清扭頭,清咳一聲。
“哎呦我的娘誒,小郝你可別演了,看著都滲人!”周雲娘使勁搓了搓胳膊,“放心,奴家肯定做的比你強。”
“甚好!”郝瑟豎起大拇指,又轉目看向屍天清和陳冬生,“待那傅禮於心不忍扶著周小姐上了馬車,就輪到二位出場了,小冬子!”
“是——”陳冬生長嘆一口氣,“咱們就裝作過路的,然後大驚小怪咋呼一番,定要將傅禮和周姐姐同乘一輛馬車八成有了肌膚之親的事兒給做實了!”
“很好!”郝瑟一轉頭,“屍兄,你的臺詞是——”
屍天清筆直身形滯了滯,僵硬道:“看、呀,那不是桑絲巷周家二姑娘周雲娘嗎,怎、麼、上了傅家的馬車,哎、呦,這孤、男、寡、女的,這可如何是好啊、啊。”
一句話說的是字字如硬豆子亂蹦,聽得陳冬生和周雲娘牙根都酸了。
“嗯,不錯!”郝瑟拍手鼓勵,“屍兄,若是再加點感情就更好了,你可以參考一下週大娘的語氣助詞和臺詞功力!”
屍天清眉頭隱隱一抽,硬著脖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