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打架”事件地點就在內閣值班房,時間就是“會揖”日這一天。高拱作為內閣名義上的一把手,這一天必須在內閣等待禦史們的到來。這不光是對禦史們的一種尊重,更是一種把內部矛盾消化的好機會。免得在上朝的時候,給大家看笑話。高拱雖然不管事了,但是這種場面他必須到場。他要告訴大家,高拱還是內閣的內閣首輔,並沒有徹底認輸。因為內閣只有三個正式成員,所以接見禦史們的也只有他們三個內閣閣員。其他的人員不是迴避就是各忙各的,會見的地方除了禦史們只有他們三個內閣閣老。
禦史們並不是和內閣閣員們一點關系也沒有,更多的人早就和這三個內閣閣員認識了。相比之下殷士瞻這個新來的,當然不如高拱和張居正了,所以沒有太多的人理會殷士瞻。不是他們不想和殷士瞻搞好關系,而是他們是禦史不願意低聲下氣地求著殷士瞻這個新來的內閣閣員。
高拱不但是內閣首輔,更是隆慶皇帝的老師,所以禦史們給足了高拱面子。禦史們紛紛給高拱行禮,同時幾個高拱原來的學生也給高拱行了弟子禮。這就是當國子監祭酒的好處,所有曾經在高拱擔任國子監祭酒時候在國子監讀過書的人都可以算是高拱的學生。這些學生雖然不是高拱的正式弟子,但是叫高拱一聲老師或者先生,高拱不會拒絕。這些禦史覺得自己有面子,高拱也覺得自己很威風。這就是殷士瞻一定要託當時還是裕王的隆慶皇帝幫忙讓自己進國子監的原因。這是殷士瞻最妒忌高拱的地方之一,要不是當初高拱阻攔的話,殷士瞻也算是這些人的老師,這些人也要給殷士瞻行弟子禮。
可能是看出了殷士瞻不高興,高拱反而更加開心起來。他不斷地鼓勵大家,同時提及他們之間的師生情誼,就是在刺激殷士瞻。殷士瞻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甚至於有一種想離開的打算。可是內閣閣員會見禦史是一個規矩,殷士瞻不能讓別人覺得自己不懂規矩,不按照傳統辦事。所以殷士瞻只好忍著,就當什麼也看不見好了。
一個叫韓椇的人,是一個特別會看人臉色行事的禦史。他之所以可以成為禦史,就是因為他會看人臉色行事。他本來不算是國子監的學生,更加不能算是高拱的弟子了,但是他厚著臉皮硬是稱呼高拱老師,總以高拱學生自居。他看出高拱和殷士瞻的不對付,也知道殷士瞻是怎麼上臺的。所以當著殷士瞻的面,說要在不久之後的朝堂上舉報一個人。這個人不但是一個無恥之徒更是一個依靠宦官出頭的官員。當時文人看不起武將,更加瞧不上宦官,要是誰和宦官關繫好的話,就是一個被攻擊的目標。韓椇的話實在討好高拱,不代表他真的會在朝會上風聞奏事說殷士瞻的壞話。但是殷士瞻不知道這一點,殷士瞻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更不是一個經驗十足的人,所以他以為這是高拱有意安排好的事情。
殷士瞻一想到自己千辛萬苦不要臉面要來的內閣閣員地位,就要被高拱破壞時,他所有的理智和鎮定都沒有了。殷士瞻不管不顧地這時候動手了,他打的不是這個韓椇,而是洋洋得意的高拱。兩個半大老頭在內閣大廳,當著一大群小年輕動起了手,這讓大家意想不到。大家就算想到了也沒有辦法,誰也不敢上來拉他們,也沒有人拉的住他們兩個人。
這時候一邊坐著的張居正站了起來,這個場景張居正沒想到,但是張居正不能不管。高拱是內閣首輔,殷士瞻是新任的內閣三輔,除了他這個內閣次輔之外,沒有人敢對他們拉拉扯扯。再說了不要小看了高拱和殷士瞻,高拱有把子力氣現在比一般的壯年人還要結實,殷士瞻這麼多年來養精蓄銳也不是白忙的。老兩老頭子火氣上來了,一般的人還真的拉不住他們兩個。再說了這些禦史看上去好像很興奮的樣子,看來他們都在看熱鬧並不想真的勸架。相比之下張居正是真的想平息事態,內閣是一個莊嚴的地方,不是一個吵架的地方更不是一個打架的地方。再說了內閣現在張居正在當家,在他的地盤鬧事他能不管嗎?再說了打架的是內閣首輔和內閣三輔,傳出去丟的是內閣的臉,朝廷的臉面。隆慶皇帝也會拿這件事情說事。把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當然對內閣三位大人最不好。
張居正不愧是侍衛的後代,再加上他年紀比較輕,終於控制住了局面。高拱和殷士瞻碰不到一起了,打架打不成了,開始相互攻擊起來。不要小看了這兩老頭的嘴上功夫,他們都是有豐富戰鬥經驗的老手,罵起人來比他們打架本事高多了。高拱恥笑殷士瞻是一個宦官的狗腿子,依靠宦官起家算什麼東西。殷士瞻則怪話連篇,說高拱氣走了陳以勉,趕跑了徐階,擠走了趙貞吉,逼得李春芳離開內閣,簡直就是一個內閣的大害蟲。這幾個都是原來的內閣閣老,有的還是地位和資歷比高拱高的人,高拱被殷士瞻這麼一說真的好想有點過分。張居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擔心禦史們拿這些事情攻擊內閣,丟了朝廷的面子,所以阻止了殷士瞻的繼續誹謗。
殷士瞻敢針對高拱,是因為他知道高拱現在手裡實權不大,不用擔心高拱真的把自己怎麼樣。殷士瞻很清楚,他在內閣是最沒用的一個,高拱也是一個馬上要走的人,實際掌權的人是張居正。張居正才是常態說一不二的人物,是他殷士瞻不能得罪的人。但是現在禦史們在場,要是他殷士瞻不回應的話,等於說是怕了張居正這個後起之秀了。所以殷士瞻也說了張居正幾句,意思是張居正也不是什麼好人,擠走趙貞吉也是張居正的主意等等。
趙貞吉和張居正同屬於舊黨,而且趙貞吉和張居正都是徐階的弟子,兩個人算是師兄弟了。“禍起蕭牆”、“同室操戈”這些想法馬上在禦史們腦海裡面浮現,這是用來針對張居正的好藉口。雖然現在不是時候,但是可以儲存下來將來拿來用。這一點不光禦史們想到了,就連張居正也想到了。他用一種嚴肅的眼神瞪著殷士瞻,好像在警告殷士瞻說話小心點。張居正不是高拱不會當面打殷士瞻,但是得罪了張居正會讓殷士瞻更加難過的。
殷士瞻也知道自己闖禍了,索性不管不顧地把張居正也罵了。張居正站在一邊聽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高拱也覺得殷士瞻瘋了,就算背後有隆慶皇帝撐腰,也不能把內閣兩大重臣都得罪了。高拱藉著自己身上不舒服為理由離開了,不願意聽殷士瞻繼續罵張居正。張居正也不理會一邊的禦史們,大多數的禦史選擇了離開,只有幾個禦史沒有走。事後不久這幾個禦史都被張居正用各種名義處理了。張居正是一個要面子的人,當然不會讓一些知道“真相”的人繼續留在朝廷裡面。早知道會這樣的話,這些禦史早就不聽了,沒想到他們沒有告倒張居正,張居正先把他們處理了。這才是內閣大人物才有的本事,讓人不敢小看的勢力。
殷士瞻也知道這一次他完蛋了,就算隆慶皇帝和孟沖想要保他,他也不可能繼續在內閣發展了。得罪了高拱,隆慶皇帝和孟沖的支援,殷士瞻還是有可能留在內閣的。光是得罪了一個張居正的話,高拱或許會留殷士瞻在內閣當一個佈景。現在他把高拱和張居正都得罪了,隆慶皇帝和孟沖也不敢為他說話。隆慶皇帝也好,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也好,誰也不敢一下子得罪高拱和張居正兩個人。殷士瞻也不需要高拱和張居正趕他走,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寫好了一份請辭後,上交司禮監等待隆慶皇帝批準。不久之後隆慶皇帝也知道這件事情,同時高拱和張居正也寫下了請罪書,要求隆慶皇帝買你去他們的所有的職務。這是他們在逼隆慶皇帝做決定,要是不答應他們處理殷士瞻的話,他們真的會離開朝廷的。如今的朝廷離不開高拱和張居正,特別是張居正這個實際負責人。朝廷可以沒有隆慶皇帝,也可以沒有內閣首輔高拱,但是不能沒有張居正。隆慶皇帝只好批準殷士瞻的請辭,允許殷士瞻退休,其實是把殷士瞻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