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裡,一般會先操練,再用早饔。
當然,甲班依然是不用操練的,一醒來梳洗完就等吃飯,就算要操練,也是公子們的陪讀服其勞。
“我是不是會打呼啊?”爾雅看著東方定寰眼皮下方的黑影,好難過好愧疚地問。她醒來時,東方定寰已經去捧來洗臉水,她壓根不知道自己把人家當棉被抱了整晚。
“沒有。”
“那是會踢人嗎?”
“也沒有。”
“那……是不是翻來覆去吵到你?”
見她不問出答案不罷休,東方定寰瞥了她一眼,惡劣地道:“你會磨牙,還會說夢話。”
“說什麼?”她一臉震驚,頭一次知道自己會說夢話!不知道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
東方定寰看著她信以為真的臉半晌,壞心眼地道:“你真的想知道?”
爾雅看著他不懷好意的臉,更相信她真的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當下她滿心糾結,不知道該不該問清楚。
“是很失禮的話嗎?”她忐忑地問。
“倒不會。”
“那是什麼呢?”她嚥了口唾沫,仍難掩緊張,看得東方定寰更想逗她。
“你說……”他彎下腰,故意神秘地道:“寰哥哥什麼時候要娶我……”
爾雅瞪大眼,“怎麼可能?”她捧住紅燙的臉頰。
東方定寰嘆口氣,“你一直問我,我跟你說就快了,今晚直接拜天地也行,你又不信,被你煩了整晚啊。”
她真的這麼說?爾雅震驚到都說不出話來了。
“喂!那邊的人在打什麼混啊?”盯著學生操練的都是軍人,見有人不做事只顧聊天,語氣有些不善。
雖然公子們可以免去早課操練,可爾雅不想讓東方定寰一個人忙碌,便跟著一起來。
說是操練,其實是學院裡人力不足,打掃、耕作、修葺,當然全都由學生包辦。眼下他們就被分配到除草,本以為草長得比人高,她挨著他說些悄悄話沒人發現,看來她太天真了。爾雅連忙轉過身繼續割草。
“別擔心,我跑不掉的,不管怎樣都是你的人了。你今晚可以問別的,比如我想要幾個娃之類的。”東方定寰拍拍她的頭,在失笑前趕緊閃人。
爾雅漲紅臉,覺得沒臉面對任何人,只好窩在角落默默除草。
爾雅班上的學生一共有十八人,從十二歲到二十歲都有。相比起丙班和丁班學生們的年紀差距較大,甲乙兩班的學生年紀差距則較小,大概是家裡有點能力的,在家中子弟到了弱冠之年,便會幫他們覓個一官半職,或是做點生意。
爾雅班上年紀最大的學生,是今年二十歲的太常卿公子,據說他的情況是比較特殊的。
平常上課時有三十五人,因為每位公子都帶上了自家護衛當陪讀,除了現任大理寺卿的公子,他只有自己一個人,簡直是異類。
在這個班裡,每個人自我介紹時,第一句話都是——“我爹是某某某”,還怕對方沒見識,往往還會再加一句官拜什麼位階,因此甲班一共有兩大團體,以及兩大遊離分子——嗯,加上爾雅的話,就變三大遊離分子了。
第一個團體,想當然耳,就是那些坐前三排的真正高官貴公子所組成,東方定寰戲稱是“爹的名字刻在額頭上大隊”,因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都還沒記住,但是他們的爹是誰他已經記住了。這個團體是以僕射之子和太常卿之子為首,其它四五六品官之子則是他們的小跟班,那天試圖絆倒爾雅的人也在其中,另外還包括那位告狀的縣令之子,雖然看樣子被排除在他們的圈子外,但他倒是奮力不懈地想擠進這個尊貴無比的行列,偶爾僕射之子和太常卿之子看起來心情好,就讓他耍耍猴戲,像小廝一樣跟著他們。
第二個團體,被東方定寰戲稱是“後三排取暖小隊”——某一夜,爾雅和東方定寰閑著沒事窩在房裡聊著學院裡的所見所聞時,她聽到東方定寰給他們取這名字,笑得臉都漲紅了,“你真的好壞!”
東方定寰才不介意這妮子說他壞呢!她軟軟的聲音罵他壞的時候,他真覺得心頭又酥又麻又爽快,根本得意忘形。
顧名思義,這個團體就是爹的官位太低,那些高官公子不屑與他們為伍,課堂上又常常被某些勢利師父無視,便只好自立自強,自成一個圈子。這些人以惠州刺史之子為首,刺史雖然在朝廷貴為三品官,位置也是坐在前三排,但外官在這裡顯然就是要比內閣官吏低個幾階。
不過這個團體最近聲勢有擴大的趨勢,因為前朝地方動蕩不安,直到東方家二掃平地方亂黨才恢複秩序,很多前朝的地方官都被留任下來,而這些地方官對東方家與前朝相比起來,更樂意效忠東方家,許多地方官紛紛將自己的兒子送進武學,倒是真有報效國家、報答天恩的雄心壯志,在爾雅之前,就有四名長史與刺史的兒子進入武學修習,想當然耳也成為“後三排取暖小隊”的領頭人物。
至於兩大遊離分子呢?就更有趣了,這兩名遊離分子,嚴格來說都是“爹的名字刻在額頭上”的一員,東方定寰猜想,肯定是這個團體的成員都太愚蠢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想與他們為伍。
第一個,是甲班學生中,出身最尊貴——嗯,東方定寰除外。話說回來,一個老是喜歡強調祖先是海盜的人,也絕不會認為自己“出身尊貴”。
這人是太宰之子。提起他老爹,東方定寰心裡也是有些敬佩的。太宰在前朝就官拜三公,因為挺身對抗攝政王,讓攝政王打成了殘廢,軟禁起來等死。攝政王之所以不殺太宰,目的就是要讓反對他的人知道,他可以怎麼羞辱他們,也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東方家取得天下後,極需要治國能臣,這位半殘的太宰就被請出來了。
果然亂世能臣的公子,不會是笨蛋,但這位太宰公子,天天就是坐在第一排,百般無聊地支著頰看著窗外,一副誰也不想理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