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定寰不想承認,他刻意住進大雜院,是為了打聽爾雅。
但打聽她又怎地?他會到開明城來,本就是為了爾旭人的求援信。何況若有爾家的協助,他要找到援手肯定更容易。
白一飛每天忙於招待來自各地的“英雄”——也可能是狗熊——天天都有斬不完的雞頭跟燒不完的黃紙,而眾多的狗熊除了忙於結交跟他們一樣“了不起”的同類,他這沒人理的啞巴正好可以四處查探開明城的守備情形。
東方定寰施展輕功在暗影間疾行,突地,來自夜空中不尋常的異狀讓他停下身影,站在高塔上凝神向夜空看去。
是夜無月,連星子都隱蔽在雲層之中,若真有些什麼恐怕也難以被察覺。
但那不是他的錯覺,天空中真的有黑色鷹鶚盤旋,遠處馴鷹人的口哨聲他不會認錯。
夜摩遊俠的前鋒哨兵,被稱為“馴鷹人”,鷹鶚是馴鷹人的眼,只有馴鷹人能聽得懂自己馴養的鷹發出的鳴聲代表的意含。東方家在多年前就禮聘夜摩遊俠前往龍謎島,教導他們兄弟叢林作戰的技巧,但馴鷹人的技巧卻是夜摩遊俠不外傳的,老五東方逐風能成為馴鷹人,完全是意外。
但那顯然不是老五的鷹。雖然東方定寰並沒有成為馴鷹人,對馴鷹人與鷹之間的暗號卻不陌生。
天上的鷹鶚與遠處的馴鷹人,明顯是對城內的某人——看來是他——傳訊。
醜時。攻城。
奇了!東方定寰有些不可思議,心想只有七弟知道他來開明城而且需要援軍,但就算七弟與他同時離開龍謎島,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趕到永春谷向夜摩遊俠尋求幫助啊。
不管老七怎麼辦到的,現在他要做的是,從這一刻到醜時,該怎麼替夜摩遊俠做內應,又該怎麼把大雜院裡的老小藏到安全的地方?
對了,還有那個女人。看她在校武場臉色發白的樣子,也得想法子把她藏起來。盡管她可能會把他當瘋子或登徒子。
不待東方定寰回到大雜院,城裡已經掀起騷動。白一飛的軍隊逐門逐戶地將百姓集中起來,甚至關上城門,擺出了死守開明城的大陣仗。
無怪乎白一飛有恃無恐。作為農牧大城,開明城四周是廣?的原野而少屏障,要奇襲非易事,夜摩遊俠向開明城進發才會被察覺。
“不要抓我阿婆!”小狗子撲到一名強行將無法行走的老婦拖行在地計程車兵背上。
在爾旭人入獄後,開明城死牢內的犯人只要願意效忠白一飛,加入他的軍隊,無論是何種罪大惡極之徒,都能夠獲得赦免,因此白一飛的許多士兵對反抗的百姓沒有絲毫顧忌,就見另一名士兵當下舉起了刀,臉上一點猶豫神色也無地就要朝小狗子的背部砍下。
“匡”地一聲,一枚石子打中了那名士兵的手腕,刀子掉到地上。
當東方定寰真想教訓一個人時,出手就不會留情,因此那枚石子可不只是打掉刀而已,隨著刀掉在地上,那士兵也發出了慘叫聲。
若是以前,東方定寰肯定要逞逞威風,挑個萬眾矚目的高處,威風凜凜地欣賞那些被偷襲的笨蛋又驚又駭的反應,但人總要有點長進,盡管心裡覺得很遺憾,正事仍是擺第一。在那群士兵尚不及反應過來時,東方定寰已經雷轟電掣地出手,砰砰砰……天底下,捱了他的重拳還能不倒的人,恐怕不存在。
“王大哥!”小狗子都要喜極而泣了。
院子裡瞬間倒下了五名士兵,那些被繩子捆住雙手的老百姓看得都駭住了。
“小鬼,城裡有哪個地方能躲人?只要躲一晚就好。”東方定寰問道,也顧不得繼續扮啞巴了。
“這城裡就是白一飛的天下,哪還有地方能躲人?”一名雙手被捆綁的男子回道。
白一飛下令城內百姓交出鐵制或銅制農具,為的是不讓百姓有反抗的機會,但除非真到餓死人的地步,武裝反抗對老百姓始終是最後手段,鋤頭鐮刀對上刀劍火炮,怎麼可能有勝算?
他們如同羔羊一般的溫順,妄想忍耐就能挺過亂世。
“城北土地廟的義莊可能不會有人去……”開口的男子羞愧地看了一眼大雜院的眾人。
城北的義莊,位在開明城舊城的甕城裡,新城牆往外擴建,那塊被圍起來的地方就被拿來當義莊,當年專門負責火化染上瘟疫而死的人,甚至有些人尚奄奄一息時,就被丟進義莊,餘下沒死或還能走的,便被趕出城。
瘟疫過後,那塊地方也就荒廢了許多年。
“全部的人都過去,只要撐過今晚便成。如果遇到夜摩人,不需要害怕,她們不會傷害老百姓。”不知夜摩遊俠派來多少兵力,恐怕比不上白一飛在城裡的勢力,但東方定寰相信她們不會準備不足就貿然攻城。
“沒有用的……”一名雙手被捆起來,模樣像是教書先生的老者道,“白一飛老早打算拿城裡的人當人質,不管哪個軍隊來都一樣!”
“蠢材無藥醫。城裡的百姓死光了,他計程車兵吃什麼?”
“這就是白一飛廣召綠林之徒的用意,他要的一切只需要用搶的。他把城裡的富人二安上了罪名,抄了他們的家,霸佔他們的家産。窮人不會為富人出氣,以為輪不到自己。但是白一飛也不需要我們這些窮人,我們可以聽話,按時把所有的身家上繳保住小命,但等到必要時,他可以不需要我們……”老者的一番話,說得那些冷眼看富人被抄家的人都低下了頭。
還是蠢!把下蛋的母雞宰了,他最好能搶到天涯海角,搶一生一世。但東方定寰沒心思再多說廢話,蹲下身與小狗子平視,“小鬼,把所有人護送到義莊,躲開白一飛的人馬,做得到嗎?”
小狗子點點頭,“城裡的大街小巷我都很熟悉,比那些士兵還要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