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上面的內容又缺乏真實性。
這便讓人頭疼了,關於紀鄴和赤涼聯手對付她的說法,究竟該不該相信?
找不出證實的辦法,又不能置之不理,最終,郭錚建議,由他前往紀鄴京都,親自去調查一番,一旦證實此事為真,立刻飛鴿傳書於她。
郭錚做事,她向來信任,於是便應允了。
經過數日趕路,郭錚終於到達了紀鄴的京都,一切都和自己離開時別無二致,恍然間好似什麼都沒改變,但他心裡卻又很明白,一切都已經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一路上,他都在自我催眠,自我安慰,可事實上,他一直都沒有解開心裡的那個結。
如果母親真的恨她入骨,當年為什麼要將他生下來,為什麼還要含辛茹苦的養育他二十年。
長公主的所作所為,無異於在他心頭上狠狠戳了一刀,直到現在,那道傷口都沒有癒合,但凡想起,便痛徹心扉。
他想找長公主問個明白,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難道二十年的朝夕相處,還不能讓她放下心中的仇恨?
可理智卻告訴他,沒有必要去問了,恨就是恨,是沒有原因的,他也不想去知道這個原因,知道了,無非是讓自己更加絕望罷了。
而然,他卻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當聽到長公主突然病重的訊息後,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思念和擔憂,決定冒險進宮一趟。
京城多多少少,還留有一些以前的勢力,他找到一名宮人,對方答應讓他扮作太監,一同混入宮中。
這日,晴朗的天空,到了傍晚時分,竟突然之間烏雲壓頂,這個世界,都像是被罩在了一口漆黑沉悶的大鍋中。
郭錚無來由地感到心驚,感到害怕,感到絕望,明明就要見到最親的親人,可心裡,卻絲毫期待也沒有。
長公主病得厲害,所以不到戊時就早早睡下了。
郭錚在寢殿外等了許久,終於,緊闔的殿門開啟,長公主的貼身宮女道:“殿下覺得有些冷,你們再去端兩個火盆。”
郭錚跟著一名內侍,去夥房端了兩個火盆,送入了長公主的寢房。
寬敞的床榻上,躺著身形瘦弱的女子,郭錚一進來,就聽到長公主壓抑痛苦的咳嗽聲,心不由得揪緊了。
長公主的身體不好,每到氣節變換時,就會生病,以往都是由他來照顧,這一次,原本服侍在長公主身邊的,也應是他,可以一切都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你!說你呢。”長公主的貼身宮女指著郭錚,冷聲道:“不是讓你退下嗎?怎麼還杵在這裡。”
郭錚猛地回神,諾諾道:“是,奴才這就告退。”
出了門,身上竟出了層冷汗,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
一方面,他擔心長公主認出自己,一方面,他又希望長公主能認出自己,心中矛盾至極。
在寢殿外守了幾個時辰,到了後半夜,有人來替他接班,可他心裡裝著心事,根本就睡不著,躺在榻上,坐臥難安,於是悄悄披衣而起,繞過守夜的侍從和宮人,躡手躡腳來到寢殿的後窗。
只一眼,就一眼,只要確定長公主沒有大礙,不過是和從前一樣的舊疾,很快就能痊癒,他便立刻離開,並就此放下執念,重新開始。
輕輕將窗欞推開一條細縫,藉著細縫,他朝寢殿深處的方向望去。
令他驚訝的是,長公主的寢房內,除了他的貼身婢女外,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竟然是四皇子。
這麼晚了,四皇子跑到長公主的房裡做什麼?
正納悶時,從四皇子口中說出的兩字,卻如驚雷般劈在了他的腦殼上。
“母親,您可好些了?”四皇子坐在榻邊,手中端著藥碗,輕聲道。
長公主半靠在床頭,虛弱道:“無礙,老毛病了,你別擔心。”
四皇子一臉自責:“母親,都怪孩兒,以往您生病的時候,我卻無法陪伴在您的身邊侍奉您。”
長公主抬手,輕輕在他手背上拍了拍,虛弱的聲音中滿是慈愛:“這不怪你,你別自責,如今我們總算是苦盡甘來,終於能團圓了。”
四皇子緩緩攪弄著手中的瓷勺:“我已經下令,命人廣納良醫,您的病不重,只是十分頑固,宮裡這群沒用的太醫,拿著高俸祿,卻一事無成,連您這點小病都治不好。”
長公主幽聲道:“我的病我心裡清楚,無非是長時間鬱結於心,導致氣虛體弱,這是長年累月形成的病症,不是那麼好治癒的。”
四皇子越發愧疚:“我知道,就因為這樣,才更需要治癒。母親,待有一日,我君臨天下,我必定要好好孝順你,絕不讓您受半點委屈。”
“好孩子,娘知道你很孝順,不過凡事也別太勉強了。”
“不勉強,為了您,什麼都是值得的。”四皇子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起來,“您承受著天下的罵名,無非都是為了我,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您將真正的四皇子與我調換,讓我生長在全天下最做尊貴的環境下,您犧牲了自己,為我換來了今日的身份,我如果不孝敬您,那我還是人麼?”
長公主也感嘆萬分:“你是我的孩子,我的親生骨肉,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倒是郭錚那孩子……”她長長一嘆,悲憫地闔上眼簾:“我對不起他,如果不是我,現在的他,應該會過得很好,身份尊貴,地位斐然,是我剝奪了他作為皇子的權利,不但如此,我還親手將他推下火坑,讓他遭受那麼多的無妄之災。”
“母親可是在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