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大雨滂沱中,突然響起一個嘶啞低沉的長笑聲。
笑聲將所有沉浸在震驚中的人們拉回現實,郭錚艱難地以手肘撐地,望向木樁之上,發出笑聲的女子。
“真是可笑,太可笑了!”禦九像是笑得停不下來,說起話來也是斷斷續續:“可憐啊可憐,為什麼會這麼可憐呢?呵……就算是可憐,也並不值得同情,人若不動的自救,那麼,誰也救不了他……你們都是如此,都是如此……”
金大貴也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從督工手中搶過鞭子,朝著禦九狠狠抽打過去:“你說誰可憐?嗯?大家都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可憐的一個!”
臉頰上多了一道紅痕,但禦九卻笑意不減,看向金大貴的眼中,滿是輕蔑。
“每個人都生而自由,不管是昆奴,還是皇帝……”她的聲音雖輕,但在場諸人全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可以擁有自由,卻要臣服在奴性之下,你們難道就沒有過疑問嗎?同樣都是人,為什麼這些所謂的奴隸主,卻生活的比你們好,為什麼自己的生命,要掌握在這些人的手中!難道,他們生來,就比你們高貴嗎?難道,命中註定,你們就該低人一等嗎?”
是啊,難道自己生來,就註定是三州大陸最卑賤的存在?
難道所謂的奴隸主,天生就比自己高貴?
這些問題,他們不是沒有想過,而是不敢去想。
如今,被禦九這般赤裸裸血淋淋地問了出來,再無掩蔽,再無欺騙,再無逃避。
當真正面對這些疑問的時候,麻木了許久的心,突然開始劇烈跳動起來,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鼓動著,想要馬上要破繭而出。
抬起一隻低垂的頭顱,看向遙遠的天際,幾個黑點,正在烏雲遮蔽的天空下,自由翺翔。
黑點漸漸靠近,眾人們這才發現,那些飛在高中的鳥兒,不是蒼鷹,不是鴻雁,只是幾只弱小的雲雀而已。
在狂風驟雨下,即便體型嬌小,力量薄弱,也奮力地揮動著翅膀,逆風而行。
此時此刻,幾只小小的雲雀,看在人們的眼中,卻比蒼鷹還要強悍,比鴻雁還要堅韌。
禦九也隨著眾人的視線,一起望向遙遠天空上的那幾個黑點,“就連一隻小鳥,都能沖破阻礙,自由飛翔,身為人類的我們,為何連一隻小鳥都不如?”
彷彿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般,一隻雲雀被狂風重重吹落在地,所有人都以為,它再也飛不起來時,那小小的鳥兒,竟迎著肆虐的風雨,猛力煽動翅膀,無數次的失敗後,終於一飛沖天,直上九霄。
一名臉頰上被刺了“賤”字的奴隸,朝著鳥兒飛翔的方向,邁出了一步,汙濁滄桑的眼瞳深處,驀地爆發出強烈的希冀,似深埋在冰層下的暗流,洶湧而狂烈。
“我不要再做奴隸,哪怕做一隻渺小的雲雀,我也願意!”說完,撿起地上的石頭,用稍顯鋒利的那一面,狠狠在臉頰上劃過,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肉模糊,直到那個“賤”字,湮沒在濃稠的鮮血中,不見蹤影。
“我也一樣!”又有人站了出來:“哪怕讓我現在就死,我也不要再做奴隸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當一個接一個的奴隸站出來,表明立場後,終於,在場的數萬名昆奴,都開始振臂高呼,“還我自由!”
“大家真的想要重獲自由嗎?”禦九大聲問。
奴隸們以震耳欲聾的高呼聲,呼應了禦九:“自由!自由!自由!”
“好,既然你們都想要重獲自由,那麼——”她眸光微閃,似無數把鋒利刀刃齊齊出鞘:“殺了奴隸主,殺了督工,殺了所有擋在自由面前的敵人!”
奴隸們原本就對奴隸主以及督工深惡痛絕,在禦九喊出殺了所有敵人之後,奴隸們的血性,包括仇恨都被激發出來,離金大貴最近的一名昆奴,直接抱起地上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朝著金大貴的腦頂,狠狠砸去。
噗!
金大貴的腦袋在大力的撞擊下,頓時就開了花,鮮血伴隨著腦漿一同飛濺而出,金大貴的半個頭顱,都被砸碎,但他並未立刻死去,而是用驚恐無比的眼神,看著那名手捧石塊的奴隸。
奴隸用通紅的,充滿了仇恨之火的眼神看著他,再一次舉起手中的石頭:“王八蛋,去死吧!”
咚的一聲,金大貴終於徹底倒了下去,再也沒了聲息。
金大貴一死,人群當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剩下的督工,面對憤怒中的奴隸,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也如同金大貴一般,被全部虐殺。
在大雨的沖刷下,地上的血跡,很快就了無蹤跡。
樊將軍在得到訊息後,帶著軍隊前來平叛,但面對整個奴隸堡近十萬的昆奴,也顯得力不從心,甚至連騎兵的戰馬,也被奴隸們徒手扯成兩截。
看到這一幕的禦九,並不覺得驚訝。
越是被壓迫被奴役被輕賤的人,在爆發後的憤怒就越是強烈,如同長久被堵截的河流堤壩,一旦破開口子,則氣勢兇猛,破壞力驚人。
“你們……你們想造反不成!”被昆奴圍堵在中間無路可逃的樊將軍,那張傲慢不已的臉孔上,第一次出現深深的恐懼。
禦九自人群中走過,徑直走到樊將軍面前,雖是仰視,卻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樊將軍,我究竟是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愚蠢呢?傻子都能看出來,我們本來就是在造反,這麼明顯的事情,還需要問嗎?”
樊將軍嚇得臉色慘白,卻仍是端著架子:“本將警告你,此事一旦闖到長公主耳中,你們全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