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算是非法入境,沒有身份的人在美國生活舉步維艱,如果他的仇家知道有她這麼個人存在,不僅對她的生命安全是極大的威脅,甚至連原惜之自己也會因為她而徒增許多額外的危機。
作為一個活在灰色地帶、整日遊走在危險邊緣的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的這些所作所為幾乎快要讓人誤會他深深愛上她了。然而陸酒想都不想就排除了這種可能,只因為他的熱情實在是太過突如其來莫名其妙了,完全沒有任何邏輯的愛情?原惜之絕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他如果是這樣的人,早就已經死了不止一百次了。
陸酒望進原惜之的眼中,那雙瞳仁裡一片無邊無際的夜色令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從店員手中接過一條連衣裙和一件外套走進了試衣間。
該怎麼樣才能離開?
一邊苦苦思索著逃離的方法,一邊心不在焉地換著衣服,陸酒忽然覺得手下的觸感似乎有些不對勁,在外套的內兜裡好像有個硬硬的小東西。
陸酒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片刻後,陸酒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她的腳步輕盈,拎著裙擺走到了原惜之面前,臉上依舊還是不大情願的樣子:“就這套吧。”
原惜之微微一哂:“多試兩件。”沒有女人不喜歡買衣服,因此陸酒的矜持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尤其在他面前這種所謂的矜持更是形同虛設。
“不了,”陸酒指了指店員手裡的兩件,“那兩套就很好。”
“不想呆了?”原惜之的目光逡巡在陸酒臉上,眼中略帶狐疑。
“這裡太悶,我想去散散心可以麼。”
陸酒的表情看上去毫無異常,原惜之目光微閃:“外面很危險,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噢,那回去吧。”陸酒幾乎沒有任何掙紮就同意了,轉身推門走了出去。門外的虎眼疑惑地朝原惜之投來一瞥,原惜之的視線沉沉地落在陸酒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回到原惜之那處秘密的基地,陸酒立刻鑽進了房間,並且還將房門反鎖起來。原惜之聽見門被鎖上的聲音,走進監控室按下某個鍵,頓時熒幕上出現了陸酒房間裡的影像。
只見陸酒正坐在椅子上,默默埋頭環抱著自己的膝蓋,瘦削的肩頭瞧上去十分教人憐惜。她看起來似乎很低落,這種低落令原惜之有些感慨。不過觀察了半天也沒見到她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看來只是正常的情緒波動而已。
原惜之略略鬆了口氣。
陸酒今天格外的乖順,在得知回國無望之後她反應的遽變總讓原惜之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他必須考慮到也許這個聰明的姑娘在偷偷醞釀著什麼逃跑的計劃——雖然她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陸酒就這樣在原惜之的基地度過了來美國之後的第一夜。
整個晚上她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房間,出於某種微妙的佔有慾,原惜之在入夜後就關掉了陸酒房裡的攝像頭,畢竟是他認定的女人,怎麼能被人隨隨便便看了去。即使她想逃他也不怕,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他會給她最大的自由,這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男人應該做的事情。
這一夜對於陸酒來說很長,對於同在美國的唐時而言亦是如此。
淩晨,衛君睡眼惺忪地出來起夜,看到唐時的房間裡仍亮著燈光,她不禁有些茫然,走過去想問問他為什麼還不睡。
推開房門,衛君的睡意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散去了七八分。
牆邊的白板上寫滿了潦草的英文,全都是唐時為了整理思路而臨時記下的一些細節。而他本人此刻正在專心致志地伏案工作,電腦上連著一隻外接硬碟,應該是傍晚fbi的人交給他的一些資料。整個fbi特案組和中國公安部為了能將勞倫斯這個跨境販毒集團一網打盡已經花費了將近兩年的功夫,期間犧牲了許多警力,投入了大批精英臥底,才有現在的成果。如今眼看著辛苦部署只差最終收網,陸酒卻忽然被原惜之帶來這裡,勞倫斯很有可能會將主意打到陸酒身上,尤其這次唐時貿然回到美國,勞倫斯不可能不派人盯著,他們之後要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因此而功虧一簣。
愛情和正義,還有數十上百人的生命,這些如山一般的重擔同時壓在了唐時的身上。
衛君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幾乎無法想象這時候的唐時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衛君,我……”
唐時忽然出聲,他的嗓音有些沙啞,手下敲擊鍵盤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衛君走到他身邊,眼帶詢問地注視著他。唐時的目光深而幽邃,在這寂靜的淩晨看起來格外駭人,更令衛君驚懼交加的是,那雙眼底所埋藏的重重情緒,似乎壓抑不住地暗自洶湧著。
“我想改變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