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肅摔傷很重,一直沒有醒過來,眾太醫束手無策,翌日一早便被送回了宮中。
皇帝昏迷,太子匆匆監國,幸而朝堂上沒有亂,幾個內閣長老幫裴驍迅速穩定住了局勢,即便如此,皇宮內外還是引起了很大的震動。
“當日出事時,除卻附近留守的禦林軍外,最先趕到的是北軍營的人,”呂驥道,“可據本官所知,原本給北軍營規劃好的次紮之地在西郊,軍隊為何會趕到那裡去?”
燕崇坐在座位上沒動,只抬目看了呂驥一眼:“大人這樣說,便是懷疑末將了。”
呂驥道:“燕將軍去的時機的確太趕巧,本官合該問一問。”
燕崇不避不諱:“是我吩咐張桓帶兵前往北山口的,若不是被一個小太監攔住,我自己也會過去。”
本就沉肅的堂中聞聲寂靜了一瞬,燕崇繼續道:“那裡的佈置有漏洞,末將演兵的時候發現,去狩獵之前便吩咐手下去查探一下,不想恰巧趕上。”
呂驥緊追不放:“祭祀演兵之後,將軍沒有隨駕前往狩獵,卻去了別處,也就是說,陛下出事時將軍並不在聖駕之側,北軍營反倒兵圍山口,數十隻獒犬失控之時,將軍是如何未蔔先知,才做到的恰巧二字?”
這是硬要把帽子往自己頭上扣了,燕崇聽出他語中咄咄逼人之意,沒有急著反駁,而是轉頭看了裴驍一眼。
裴驍坐在案後,面色沉鬱,只是有一瞬間和他對視,微微頷首,又垂目下去。
燕崇輕笑一聲,道:“北山離馴獸場不遠,地勢陡峭,守備不該如此薄弱,那樣大的疏漏,實在讓我看不見也難,演兵之後,本想當即便過去處理,五皇子過來讓末將教他投壺,殿下跟前的城公公也來勸,末將便派張桓先行前去,期間末將想提前離開,卻被城公公攔住,事發後看到張桓射出的響箭才立時趕過去,事實上已經去的晚了,所以大人怕是會錯了意,末將所說的恰巧,和您理解的不是同一個。”
他說的自然是從獸口下救出裴驍的事,當時場面一片混亂,揚塵漫天,只有裴肅父子和他三人知曉,看來裴驍是留了個心思,未曾和別人說。
想來是已經有所懷疑,還好。
“太子殿下知道的,是罷?”
裴驍略一展目:“這件事,本宮相信燕將軍。”他嗓音沉啞,昨晚一直陪侍禦駕,到現在都沒睡。
呂驥道:“殿下…”裴驍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話,眸間已帶微微冷意。
“大人的問題問完,該給末將解惑了,”燕崇口吻變沉,“圍場託管之事是大人主動從末將手中接過去的,您是京中出去的老將軍,為何佈置守兵時會如此大意?”
呂驥道:“本官當然知道守兵該如何安排!那裡也派遣了許多侍從禦林,只因演兵之時需要那片地方,便暫時騰空了,事發突然,退避的侍兵還未重新規整好,才導致陛下出事時守備薄弱的局面。”
“哦?倒是另一個巧合了,”燕崇不給他任何思慮的餘地,“所以大人為何要將那裡闢為演兵之地,還是有有心人知道末將演兵時發現不妥當之後一定會帶兵前去處置,好以此造成大人方才質問末將的‘恰巧’?”
他遊刃有餘,呂驥腦後一涼,才反應過他前頭都是在給這句發問鋪橋,而自己看似佔著主勢,實則已經掉進了他挖的坑裡。
他氣得鬍子發顫,只能反駁:“事出巧合,本官如何未蔔先知?”此話一出,卻驚覺自己一開始質問燕崇的話給推翻了。
燕崇眸若深潭,透出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之意:“末將相信巧合,不相信一而再再而三,除非不是巧合,是陰謀。”
呂驥拍案而起:“你!”“太尉安坐!”裴驍冷冷喝斷他。
就在這時,刑部中人來報,在獒犬吃剩的肉裡發現了其他東西,摻的是什麼尚不得知,太醫正在查驗。
“獸場的役人可都審過了?”
那人道:“正在審。”
裴驍沉聲道:“一個也不準漏,明…兩天之後本宮要見到結果。”
那人領命下去,裴驍手揉揉眉心,一副疲累煩悶的模樣,擺擺手道:“今日先到這,各位大人先回去吧,本宮還有朝事要忙。”
在座的人都站起身,陸續退了出去,半晌,李元進來道:“殿下,燕將軍讓奴婢捎來一句話,他說,小城子雖是您身邊的人,但此事與他有關,最好…”“審。”裴驍指節撐在眉間,又添上一句,“單獨隔離開,不許任何人探視,嚴審。”
...
“竟然被刑部的人拿到了剩下的飼肉,你的人是怎麼辦事的?”
手下看了眼對面臉色陰沉不定地呂驥,聲音繃的十分緊:“大人明察,屬下的確吩咐了將飼肉提前清理幹淨,為何會被查到,圍場中的人都被扣下了,屬下還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呂驥聲音陡然拔高,手中杯盞隨之飛了出去,正砸在手下身上,茶湯淋淋漓漓潑了他一身,“證物都落在刑部手裡了,你告訴本官不得而知?”
“大人息怒!”手下趴伏在地上,“雖是如此,那些人絕不會牽連到您,如果他們還想保住家人的話。”他略微抬眼,“屬下每次做事,都提前分了蠟丸。”
呂驥的面色這才稍有緩和:“那個中官呢?”
“屬下也敢保證。”
呂驥略一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