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應是,甄母躺在榻上,蒼老的手背覆住雙目:“我知道他從戰場上回來過,景雯出嫁的前幾天,差了三年呢,這就對了,不會有差池的。”
陳嬤嬤聽得似懂非懂,手心卻不覺濡濕了:“老太太?”
甄母擺擺手:“把帳子放下,我歇會。”
“哎。”陳嬤嬤把帳鈎拿下來,甄母險進了自己對往事模糊的回憶裡,景雯從來都是最聽話的,也從未失過分寸,只有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張回了府…帷帳要將榻外隔絕時,甄母忽然睜開雙目,猛地扣住了陳嬤嬤的手。
陳娘嚇了一跳:“老太太,怎麼了?”
甄母借力坐了起來:“景雯冬天回來的那年是什麼時候?”
陳娘回想良久,才斟酌著道:“那次?二十年了罷,姑娘和姑爺鬧了矛盾,自己乘馬車回來了,後來還是姑爺親自追來,好生一番勸才接回去的,老太太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矛盾,那年冬長輝因公務去了杭州,根本沒在家中,夫妻二人沒有見面,何來的矛盾?”
陳娘語塞,她只隱約記得四姑娘回府的那幾日成天以淚洗面,差點鬧得落發出家,姑爺來接時也十分自責,只說沒保護好姑娘,自然而然地便以為是兩人鬧了矛盾,原來不是這樣麼?
甄母也沒搞清怎麼一回事,景雯回來沖她哭訴自己對不起長輝,長輝追到府上告罪也說自己對不住景雯,夫妻倆到底誰對不住誰,再問下去,沒人解釋,後來景雯答應回廬州,她覺得家和萬事興,未再深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明年秋的時候,景雯生下了元歌。
她原本沒把事情往別處想,可今日燕崇來這麼一說,兩件事聯系在一塊,時間詭異的對上,讓人汗毛倒豎。
甄母徹底歇不下去了,道:“給我拿紙筆來。”
...............................
裴肅這日下了早朝,將太子傳到了書房中,提起了他的婚事。
“大理寺卿為人正直剛派,么女年方十六,謹慎溫和,朕和你母後都覺得此女可為良妻,驍兒以為如何?”
裴驍站在案前,聲音繃的有點緊:“母後跟兒臣說過這件事情了,兒臣本也想來向父皇稟明此事的,只是父皇政務繁忙,一直沒得空。”
“哦?”裴肅合上奏摺,“你現在說來便是。”
裴驍撩袍拜倒,懇切道:“兒臣對沈元歌一見傾心,望父皇成全。”
裴肅動作一頓:“驍兒啊,該說的父皇已經和你母後說明白了,她應當告訴你了才是。”
“是,”裴驍將身子伏的更低,“可父皇,元歌的確聰慧睿智,可她不是有野心的人,您知道的。”
“朕知道什麼?你和沈元歌相識不過半年,你又知道她多少?”
聽出他話中已帶微微怒意,裴驍抬起頭:“父皇。”
他一直起身,便對上了裴肅隱含壓迫的眼睛,心中一緊,裴肅道:“不過燕崇和沈元歌的事,你應當是知道的。”
裴驍:“兒臣…”“橫刀奪愛,非正人君子所為,”裴肅打斷了他,“你一向溫謹,如今成了當朝太子,更不能失了做人的分寸。”
裴驍下顎繃緊,將此事牽扯到中宮政事上,他知道不能在說下去了。
殿中岑寂半晌,裴驍下拜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裴肅頷首。
裴驍退了出去,殿內氣氛卻並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壓抑了幾分,裴肅以手支額,撐在案上,眉心越鎖越緊,突然揮出手,將案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
奏摺、硯臺、筆架和茶盞一股腦的掉落,乒鈴哐啷地砸了一地,李元大駭,不知他為何暴起,撲通跪伏在地上:“皇上息怒!”
裴肅一拳砸在案上,額角青筋鼓動,良久才平複下來,李元壯著膽子,偷偷覷了他一眼,見他只是揉眉不語,緩了口氣,伏庸著過去收拾掉在地上的東西。
手忙腳亂地將散落在地的奏摺摞在一起時,裴肅餘光瞥過來,落在其間某一處:“那是什麼?”
李元將規整好的奏摺放在一邊,看見是一封還沒啟開的信,猛地想了起來:“是昨天燕少將上奏時捎帶的信件,陛下還沒批到那封摺子,是以尚未…”“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