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巖的腦袋和旁人的構造可能不大一樣,一段時間只能專心惦記著一件事,方才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了,此番過來尋人的目的就被拋到了腦後,被蕭廿往原處一掰,他才驀地想起來,連忙正襟危坐道:“探子來報,中山那邊有動作了。”
蕭廿雙眸微眯,甩鞭往前軍馳去。
他只來了這一趟,之後的幾天便沒再後軍中出現。
星光初上,軍隊就地次紮,沈元歌和白露同住一個小帳,兩人領了幹糧和粥,一點一點的吃,白露道:“軍中飯食粗糙,元歌吃的慣麼?”
的確是粗糙,晚上吃的又簡單,主食就是一塊不知何時烙的雜面餅子,嚥下去還有點剌嗓子,沈元歌嚥下口中食物道:“唔,我沒問題的。”
白露笑道:“瞧著你身子板那麼纖弱,平日吃喝必然得十分精細,我還真怕你吃不消。”
沈元歌笑笑,白露扯了一塊餅子塞嘴裡,大喇喇道,“沒事!吃不消我給你治。”
“臭丫頭,又在胡說了,”白潛掀開帳子進來,手裡還拎著什麼東西,外頭光線昏暗,看不太清楚,待他走近了,沈元歌才分辨出那個小東西,竟然是隻松鼠,烏溜溜的眼珠還在不安的轉動。
只是它好像受傷了,後腿正一點點地滲出血跡來。
“這附近的山上有獵戶,我去轉了轉,看見這麼個小玩意兒被獸夾傷了,反正人逮了它也沒啥用,就拿了回來,你給瞧瞧。”
白露目光觸及道老爺子手指頭沾上的血跡,立時一抹嘴,小心翼翼接了過來,趁著微弱燭光檢視傷勢,邊道:“元歌,把我的藥箱拿過來。”
沈元歌應了一聲,把桌子底下的藥箱搬過來開啟,推到她面前,順帶挑了挑桌角的燈芯。
白潛瞅了眼孫女兒,低咳一聲,道:“那個元歌啊,咱不在這兒擋她的光了,這丫頭行醫的時候被打擾到六親不認的,出去走走?”
當面被損,白露竟然沒有反駁,顯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小毛團的傷腿上,沈元歌從善如流地起身,跟著他一同出了帳子。
夜空中星漢燦爛,老頭眯著眼看了片刻,道:“中垣見強,正統歸源,而太微式微,是廟堂不穩之相,”他捋捋鬍子,“不過怎麼說也算到時候了吧。”
中垣意指皇宮,他話中之意,明顯是當今上頭那位的皇位來路不正,如今裴肅起兵北上理所應當,且結果可期。
託前世的福,沈元歌對天象也懂一些,不過星學太過虛渺,她更關心日晴雨風雪雷霆這些實際的東西,至少能知道翌日該不該增減衣裳,但聽見白潛的輕嘆,也不由自主地抬頭往紫微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一個感覺——啊,是挺亮。
說到底,她不大信上天所謂的預言,更信人勢。
沈元歌轉頭道:“先生想對我說什麼?”
白潛把放在天上的目光收回來,道:“我白天的話說岔了,可思來想去,仍覺得元歌不像現世之人,你活過兩回?”
他還有一句話適時咽進了肚子裡——三四年之前活的還是五六年之後死的?
沈元歌感覺到了他對此種玄學熱情,就像好學之人看到一本從未翻過的書,因他秉性起了孩子氣的興致勃勃,她現在就被當成書了,不過這是她藏在心底的東西,並不想被人觸碰,遑論解讀,便只微微笑了下:“這事兒也太離奇了,先生信嗎?”
白潛道:“除了人言,這世上沒有完全不可信的東西。”
沈元歌似是而非的唔了一聲。
白潛轉向她,正巧看見她垂下眼簾,濃密睫羽遮住深沉眸色,在夜裡頗顯哀傷,先嚇了一跳,驚覺自己做錯了什麼,勾起了這姑娘的傷心事,瞬間變回了老頑童,甚至有些手忙腳亂地道:“那個,丫頭,我沒有非要問你秘密的意思,不是…你可別嚇唬我老頭子,哎呦,我最怕女娃子哭!”
沈元歌抬起眼,雙目裡幹幹淨淨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
她笑笑道:“我沒事。”
白潛鬆了口氣:“那就好。”他試圖對方才的行為作出解釋,又補充道,“老夫只是想,你若真是雙世之人,也許能看到我們尋常人看不到的暗處,對當今形勢會有莫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