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越樓道:“你當我是怎麼把他弄到這兒的。他不知為何離開了甄府,卻沒出京,成日在夜市酗酒,被暗衛發現了,可那幾個慫包,不敢輕易動手,且每每有人來尋,好幾日都跟丟了,還是前兩天他自己醉倒在客棧裡,這才用過迷香之後給拿了來。”
燕越斕踢踢他的腳:“那怎麼現在還沒醒?”
燕越樓道:“好長姐,這是在京裡,諸事不便,且憑他的身手,若是醒了,驛府還困得住麼,不妨睡個把月,到了咱們中山再醒不遲。”
他湊過去,低笑一聲:“姐姐不會這點時間都等不了罷。”
燕越斕推開他:“滾。”
燕越樓配合的往後退了兩步。
燕越斕上前,微微俯身,像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末了拍了拍他的臉,勾起唇角:“到底還不是落在我手上。”她神色中完全沒有蕭廿醒來之後會不聽話的擔憂,好像相似的境況已經遇到過很多次,而且每次都能擺平。
身後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長姐是滿意了,可本王這次怕是要空手回去了。”
燕越斕道:“沈元歌能把你弄成這個抓耳撓腮的猴兒樣,也是本事。”
“本王沒想到她會利用國祭,這命也忒好,六十年一次,有的君主做一輩子皇帝都可能沒這個機會,偏偏讓她碰上。”
提到沈元歌,在兩人看不見的角度,蕭廿的眼皮動了動。
燕越斕直起身,將燈籠交給下人提著,拿帕子擦了擦手:“所以呢,你打算如何?”
燕越樓微微眯起眼:“本王看上的人就沒有得不到的,一次國祭而已,很快就過去了,以後日子長著呢,還怕沒機會麼。”
“我問你,”她抬眼,“中山不缺她這樣弱柳扶風的美人,你這麼執著,當真和景雯沒關系?”
燕越樓臉色變了變:“沒有。”
燕越斕笑了一聲,他不承認,此事也沒有深究下去的必要,轉身往門外走,忙活一天,她困了,懶懶丟下一句:“那到時候對她好些。”
燕越樓嘖了一聲:“這還用你說。”
房門再次被關上,裡頭陷入一片黑暗,鎖著人的鐵鏈嘩啦啦響了一聲。
...
一到晚上,天元寺裡的僧人沙彌都去吃年齋飯了,小禪院周圍變得十分安靜,沈元歌包了素餃子,送去香積廚煮了,端回去和甄母她們一起吃。
天元寺不問俗世,不染風塵,除夕夜也只有小禪院裡積聚著年味兒,夜深後,甄母和陳嬤嬤去佛前守夜祈福了,春菱碰碰沈元歌,沖她使了個眼色,帶著點俏皮,示意她出去。
沈元歌也起了興,掂著腳尖走到內室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甄母和陳嬤嬤都跪在蒲團上專心禮佛,沒人注意這裡。
沈元歌沖春菱打個手勢,輕聲道:“走。”
兩人悄悄出去,貓著腰經過視窗,成功偷渡到禪院一個僻靜的小角落,春菱頓時像只撒了歡的小蝦米一樣彈起來,手不斷拍著胸口:“可算過來啦,點煙火還得悄悄兒的,這絕對是我有生以來過的最冷清的一個年了。”
沈元歌催她:“火摺子火摺子。”
春菱念著好從袖裡摸出來,兩人各分了三根細細長長麻線一樣的煙火棒,沈元歌點著一根,璀璨的火花簌簌冒出來。
一串串光亮的星子在尾端跳躍,周遭冷僻的黑暗頓時變得活潑明亮,她心底好像也有一顆煙火燃了起來,眼睛裡都染上笑意,變成了月牙兒,湊過去對貪看的春菱道:“你瞧像不像星星在跳舞,哎,你怎麼不點?春菱,你不會是害怕吧?”
春菱看到火花拉近,下意識地跳開,咽咽口水道:“怎、怎麼會,這不是隻有六根,奴婢才留給姑娘多玩一會兒。”
沈元歌煞有其事地“哦”了一聲,再次挨過去:“沒事兒,兩只一起更好看,來來。”
春菱躲開,沈元歌拿那根快燒完的煙火棒去點她手裡的,追著笑著,硬是給她點上了一根,其實只開頭難,真拿在手裡,也就不怕了,過會兒兩人鬧累了,索性背靠背坐在地上,看著火花燒完。
沈元歌點燃最後一根時,子時的鐘聲剛好響起,悠悠地蕩到禪院這邊來。
沈元歌聞聲抬起頭,目光不覺變得渺然。
她怎麼記得自己好像說要和他一起在過年的時候放煙火,是不是那天晚上?
那天她燒的迷迷糊糊,是做夢,還是真的?
沈元歌抬手,摸了摸冷冰冰的額。
“姑娘快鬆手,燒到手指頭了!”沈元歌一怔,指尖旋即傳來一陣被燒灼的疼痛。
啪的一下,最後一點火花掉到地下,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