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霍然轉身,望向鐵劍先生。
他定定瞧著鐵劍先生那張臉,似乎想從那張損毀嚴重皮肉翻飛的臉上瞧出一點熟悉的樣貌。
可是他竟然一眼瞧不出來。
即使是那雙眼睛,也因為傷口詭異的形狀看到人頭皮發麻,何況如今這眼睛中全是如狼般的幽光。
晉王的眼眶漸漸溼潤,最終還是瞧出了師父昔日的影子,還有右眼下那顆宛若鮮血般妖豔的淚痣。
晉王這一生,除卻母妃和明宗帝,長輩中最疼愛他的便是那個宛若謫仙的師父。
從小,師父便手把手教他練劍,習武,不但教會他所有崑崙絕學,還將幾個好友門派的絕學硬是討來都傳授給他。
像點蒼的“五行幻影”步,華山的“長空飛流”劍法,雁蕩的“青雲掌法”,這些所有自己能拿的出來的絕學都是來自師父。
可自從十多年前,師父突然失蹤後,他再未曾見過他。
他派出玄鋒營和黑旗營那麼多人馬,卻從未找到師父一絲一毫的訊息。
如今,師父就站在他面前,可是他卻不想相認。
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人就是師父,儘管斜陽早早就告訴他。
他不願意相信如謫仙般的師父如今是這幅模樣,所以他的眼睛中有著抗拒和失落。
這神情盡數被鐵劍先生納入眼底。
鐵劍先生柳天賜呵呵一笑,道:“怎麼,我這樣子很可怕是不是,連你也不想認我了?原來你們都是以貌取人呢?真是天下間最滑稽的事情啊。”
此時鐵劍先生那盡數刮磨般的嗓音已經變了,如今的聲音赫然就是當年柳天賜的聲音。
晉王溼潤的眼眸中是抗拒和掙扎,他遲遲才開口道:“師父。”
這一聲“師父”叫得柳天賜不由得身軀一震。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眷戀,終究卻都化成了寒霜。
晉王在緩緩走近他,半晌抖著手指執起他的手,輕聲道:“師父,不是玉兒以貌取人,而是玉兒不忍相信師父您這樣的謫仙之人如今承受著這樣的苦楚。”
柳天賜輕輕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十幾年來我以為我已經能夠坦然面對這張臉了,其實還是不能。”說罷他又將那個鬼面戴了起來。
晉王卻抖著手指伸向他的面上,將鬼面面具拿下來,“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能看到師父真正的容顏。”
人可以不因外表的美貌或者醜陋存活,但是身邊人的接受與否很重要。
柳天賜任由晉王將他的鬼面拿走,最終並未反駁。
他的眼神落在晉王溼潤的眼眸上,許久像是想起一樁事一般,他回身看向將歐陽子扶著的衛信,道:“麻煩北燕王將歐陽子交給我。”
衛信遲疑了一下,看了眼晉王,拒絕道:“不行,王爺身受重傷,若不是歐陽掌門出手相助,此時——,何況我答應過歐陽掌門會護他周全。”
柳天賜身形不動,抬手間卻自手心射出一條透明的絲線,瞬間纏繞向歐陽子。
待衛信看清時,那透明絲線已經捆住歐陽子的身軀。
鐵劍先生手中一個用力,歐陽子的身形便被帶著向他而去。
這一下不過是頃刻之間,衛信待要躍起相救卻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