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壽殿西邊的佛堂裡,趙翎跪在地上扯著靜安師太的緇衣痛哭流涕。
“母后,母后!”趙翎哭求道,“母后救救我,求您救救我!翎兒不想去夏國,翎兒不要嫁給夏國太子!您幫我向皇兄求求情啊!母后!”
劉娥放下手中的念珠,掏出手絹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痕。皇上還是定下來了,這次和親的人果然是趙翎。
“翎兒,你可還記得以前讀過的王昭君的故事?”劉娥伸手,順了順趙翎柔亮的烏髮。
“嗯,記得。一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冡向黃昏。”趙翎止了眼淚,聲音還有些哽咽,“昭君之命,何其不幸。娘,女兒不想做王昭君!”
“昭君是苦。可她一人出塞,平息匈奴和大漢百年邊疆烽火。”劉娥的聲音愈加溫和,“犧牲一人,拯救天下,功在社稷。”
“江山社稷是無恙了,可昭君呢?”趙翎不甘的搖搖頭,“她一個女子,待在那語言不通茹『毛』飲血的地方,被迫和那面目可憎的野蠻人同床共枕,再也不能回中原,再也吃不到家鄉的菜,再也不能見到爹孃。這一輩子的苦又是多麼的殘忍!”
“那你可曾想過,如果沒有王昭君。這兩國戰爭中失去『性』命的人有多少?流離失所的人又有多少?有多少女子會在戰爭中受到□□?有多少孩童會失去父母雙親?!這些你都想過沒有?!”劉娥的面容嚴肅起來,“你可曾想過,你現在的錦衣玉食,哪一樣不是百姓辛苦的勞作換來的,一旦烽煙再起,他們又該怎麼辦?”
看著趙翎垂著頭不說話,劉娥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翎兒,你莫要怪娘狠心。你且問問自己,你姓什麼?”
“姓……姓趙……”趙翎吐出這幾個字,淚水又溢位了眼眶。
“是,你姓趙。你生在這個國家的皇族,這江山是我們趙家的江山。”劉娥霍然起身,一代權後的威嚴顯現出來,“如果我們皇室成員都不肯犧牲,如何令百姓臣服?!”
“母……後……”趙翎依舊坐在地上垂淚。
劉娥一把將她扯起來:“你是大宋的公主。這一次是娘對不起你,大宋皇室對不起你,可這天下百姓沒有對不起你。我等受百姓供奉,自然有庇護他們的義務。你明不明白?!”
“我……懂……”趙翎緩緩拉開母親的手臂,“我……明白……從一開始,我就明白。可是啊,母后……”她嘴角微翹,晶瑩的淚珠滑過臉頰,“這份責任真是好重好重。而我有時候……真的,真的後悔姓趙啊……”
“母后,您別說了,我都明白,翎兒不會讓皇兄和母后難做的。”她伸手掩住母親的嘴,“不就是做一次王昭君嗎?我認命就是。母后,翎兒這一去,怕是以後都不能回來了,也不能再孝敬您了,您一定要多多保重。”
“翎兒……”劉娥看著趙翎紅腫的眼睛,鼻子有些發酸。
“母后好生休息,翎兒先退下了。”
待那嫩黃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劉娥終於落下淚來,她跌坐在趙翎方才跪過的蒲團上,握著嘴細細抽泣。趙翎雖然不是她的親生骨肉,卻也是她捧在手心裡養了十九年的女兒,怎麼會不心疼。後悔姓趙?她也後悔嫁進這個大宋最尊貴的地方啊,這金『色』的牢籠困了她一輩子,現在又要奪走她的女兒嗎?
如果能夠回到當初,她多想一輩子留在蜀中,做一個善說鼓兒詞的歌女,而不是那個身負重任、苦苦掙扎的皇后。
她抬起頭,看著供桌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她需要一個寄託來證明:過往的委曲求全確有價值,而今後的犧牲也不會白費。而今,他作為一個母親長跪佛前,誠心誠意的祈求,祈求佛祖有靈,請保佑她的兒子振興大宋,做一個千古明君,保佑她的女兒少受些苦楚,平安順遂。
御書房裡,陳琳小聲稟報剛才從後宮傳來的訊息。
“她又跑出去了?”趙禎頭也不抬的繼續批閱奏摺,“就她一個人?”
“不,惠國郡主也一起出去了。”
“罷了罷了。由她去吧,春妮的經驗豐富一些。”趙禎頓了頓,抬頭問道,“可有派人跟著?”
陳琳道:“包大人已經派人跟著了。”
“呵呵,這個包拯,還真是神機妙算。”趙禎搖頭笑道,仔細研讀眼前一份鞏縣上奏的摺子。
唉,翎翎啊,這夏國求親擺明了有備而來,若不小心處理,怕是會重燃戰火。朕不是不能效仿先帝,御駕親征。只是以我朝目前的情況來說,準備還不夠充分,你……要給朕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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