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堵在胸口的滔滔怒火,在此刻傾瀉而出。
王東扯著嗓子怒吼,整個地下室晃落在他的吼聲中震顫。
他脖子上青筋暴露,臉頰脹紅,深邃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血色。
他無法原諒夏海峰,也無法原諒和女兒疏離的自己。
在女兒最需要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什麼忙都沒幫上。
“然後呢,然後你做了什麼?”他逼近夏海峰,一拳打在他臉上。
夏海峰弓著身子,倒到地上,吐出了一團血,嘴裡還有兩顆牙。
他顫顫巍巍的回答:“然後我就想,要是王麗麗受傷的話,孩子就會流產,隱患永遠不會存在,一切都會結束。”
“我……我就把她推下了樓梯。我以為她只是受了一點小傷,可當我發現他身下湧出一灘濃重的血跡,血跡還在地板上蔓延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受了重傷,危及生命的那種。”
“我當時就後悔了,後悔不應該衝動推她,我的本意不是讓她死!王先生,我說的千真萬確,我真沒想讓他死啊!”
夏海峰的腦海裡,閃現出王麗麗最後的一幕。
這段日子他一直睡不安穩,經常會夢到這一幕。
就算表面上他仍然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極力的想要撇清關係,但良心仍然飽受煎熬。
是的,他是個人渣,這個禽獸,但他也是個人,還會殘存良心的。
當釀下大禍,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了故意殺人罪,王麗麗要是有什麼好歹,她下半輩子都只能在牢獄裡面度過!
他很害怕面對這樣的結果,所以他選擇逃跑,正好當時實驗大樓裡面已經沒別人了,誰都不知道他就是兇手。
趁著夜黑風高,他跑向停車場,匆忙離開。
路上,因為把車開得太快,還差兩個對面行駛過來的大卡車撞上,鬧出車禍。
“你說的沒錯,王麗麗摔下樓梯後,並沒有死,只是傷得很重,完全沒有辦法動彈,連喊都喊不出來。”
“我也想過要不要報警,或者叫救護車來,這樣她或許還能有救。可我又怕牽涉到案件中,被警方懷疑,到時候說不清楚,而且內心裡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在隱隱期待著,要是王麗麗真的死了,就能夠死無對證,不僅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以後他也不會來找我麻煩,就這樣一了百了。”
“沒想到。”夏海峰囁嚅顫抖著說,“第二天我到學校,就聽到有人說實驗大樓死人了。當時我五雷轟頂,最害怕也是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我更加無法向人說出真相,決定隱瞞事實。”
寬敞的地下室,只有夏海峰的聲音,再斷斷續續。
偶爾會有極為細微的雨聲傳來,但夏海峰都覺得那可能是幻覺。
冤有頭,債有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向盡頭,在最後能夠說出實情,他的良心也沒有那麼不安了。
“我本來以為,警方會把我抓走,但他們只是審問了我幾回,就把我放了。我想應該是證據不足吧,他們總不能一直限制我的自由。”
“在離開警局的時候,我就以為自己逃過了這劫,暗自鬆了口氣。沒有想到,王先生你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查。”
夏海峰看著王東,由衷的嘆了口氣:“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被律師小姐抓到什麼把柄,害怕當時其實有人留在實驗大樓,只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勇氣講出真相,害怕我以論文抄襲的事情威脅王麗麗的時候,被其他老師偶然聽到過,害怕一切意外發生。”
“我活在恐懼裡,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王先生,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毫無保留的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