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書生都停下了步伐, 齊齊地目不轉睛望著走近的美人。
燦然的陽光透過枝與葉的縫隙又透過她輕薄的紗傘,在她白皙如凝脂打上了細細密密的光影,顯得更晶瑩剔透了,她的雙眸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嘴角含著一抹笑醉人心扉。
這群書生裡面每一個都是極為不勝酒力的,她一笑,他們就醉得紅暈漫上兩頰, 連原本清亮的目光也痴了。
所有功名利祿,所有野心抱負,所有文采華章,都不及她此刻這含笑的眼尾與眉梢。
沒有一滴山露能比她透亮, 沒有一片樹葉能與她爭輝, 沒有一朵野花敢同她齊放,那斜下的一抹日光也為她偏了心。
雲停風止,草葉凝結, 蟲鳥俱寂, 萬籟無聲,這片山林裡所有的美,都因她而黯然失色。
聶丞檀察覺到身旁那幾個書生連呼吸都窒了,當即眼觀鼻鼻觀心, 好不容易才沒有抬頭去望。
他垂下的眼眸不經意地微微往前掃了一眼,只看到純白得一塵不染的裙擺隨著她輕巧的步伐搖曳。
眼看她越走越近, 幾乎快要近在咫尺, 幾位書生已經情不自禁地三三兩兩往兩邊靠去, 自發地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其實山路不窄,她大可以繞過他們而去,但他們既然已經為她讓出了中間的路來,擺明瞭是想讓她從中間過,她也就沒有客氣,笑著走到他們的中間。
突然,她腳步一頓,身體向前傾去。
聶丞檀一直注意著她的腳步,看到她的腳步看似沒有踩穩地歪去,突然就靈光一閃想到了她的意圖,也想起了她前世的做法。
不就是假裝腳崴了,撲到他懷裡,然後與他搭話讓他把她送回自己的寨子裡嗎?
當初那個年少輕狂的他,被她嬌軟地撲倒在自己懷裡的身子和雙瞳剪水春光泛波的眸子引得失了魂,想著反正自己的目的就是找到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寨子,就憐香惜玉地抱著她去了。
然後就徹底陷入了那灘該死的泥潭。
如今既然重來了一次,他肯定不會再讓她撲到自己的懷裡,他拒絕被這樣一個外柔內騷、演戲演得出神入化的狐貍精撲到。
聶丞檀思緒萬千,其實也不過一剎那的瞬間,看到她崴著腳向前撲來,當即已經有了想法與結論,只要她敢用她的髒手碰他一下,他就會立馬把她踹開,毫不猶豫也毫不留情,更絕對不會再對她有憐香惜玉之情。
在這電閃雷鳴的一剎那之間,幾個書生都已經瞪大了眼,驚慌失措地要去拉她。
聶丞檀想象著她被自己毫無預料地踹倒在地上,狼狽地摔得狗啃泥的景象,不由勾起嘴角含著一分嘲諷的笑,甚至已經不動聲色地抬起了腳。
眼看她踉蹌了幾步就要誇張地撲到自己的懷裡,她卻——直直地撲到了另一個人懷裡。
讓聶丞檀旁邊那個與他捱得最近的白臉書生,接了個滿懷。
聶丞檀一頓,抬起一寸的腳突然無處安放。
怎麼跟他記憶中的前世不一樣?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有些尷尬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把腳放回平地。
溫香軟玉突然在懷,那白臉書生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爆紅起來,手足無措了扶著她纖細的雙臂。
她香甜誘人的氣息直往他的鼻端裡鑽,似濃鬱惑人的胭脂更似悄然盛放的幽蘭,她的身體也軟若無骨,柔綿得好似一團輕巧的棉花。更叫他難以把持的,是她媚眼如絲的雙眸,好似昨夜整片星辰的璀璨都流淌進了她的眼睛。
山風清涼,他卻突然被吹得渾身發燙。
“對不起公子,我沒有走穩……”她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似乎很不好意思,卻依然脆若鶯歌。
愣了好幾秒的聶丞檀終於從剛剛的變故中反應過來,忍不住抬眼去看。
只見兩個同樣身著白衣的人,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摟著對方,含情脈脈地對視著,好似他們的眼裡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姑娘……你、你小心一點……”白麵書生結巴著說道。他一看著她美豔得簡直要把他吸進去的眼眸,話都說不完整了。
“多謝公子。”沉瓔道了謝,就要扶著他的手臂直起身來。
白麵書生感覺到她伏在自己胸膛的溫度漸漸離去,驀然心生戀戀不捨的沖動。
她忽然倒吸一口氣,半俯下腰,重新撲到他的懷裡:“嘶,腳腕好疼,我的腳好像崴了……”
白麵書生眼中流露出竊喜的神色,連忙又扶住她。
其餘的幾個書生面面相覷,其實他們都察覺到了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包括崴腳,似乎太過刻意,但是……誰在乎呢?這等只有話本裡才會描繪的豔遇,只恨沒有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
他們紛紛圍上去,關懷:“姑娘,沒事吧?”
“傷得嚴重嗎?”
“還走得動路嗎?”
沉瓔伸手隔著裙擺揉了揉自己的腳踝,笑道:“應該沒事。”說罷她就要站直身體走兩步證明自己說的話,可惜剛邁開步子,她就第三次伏向那個白麵書生,連連倒吸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