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了?難道幾日不見,你就想死我了?”沉瓔咧嘴笑道,望著他的雙眸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李燼歌冷哼,嘴硬道:“自作多情。”
沉瓔還是笑:“可我看你好像見到我很開心的樣子。”
李燼歌:“自作多情。”
沉瓔:“你還特意去柳府尋我?”
李燼歌:“自作多……你怎麼知道?”
沉瓔抬了抬下巴,神情驕傲自得:“無論你去哪,我都能感知到。”
李燼歌驀地想到了兒時後宮裡一位貴妃養的貓,那貴妃受寵,禦貓也恃寵而驕在偌大的宮中橫行霸道,活得比宮裡的尋常人還逍遙自在,就比如那時卑微無助的他。
後來那受寵的貴妃失了寵,連人帶貓一起不見了蹤影。
“……你養過貓嗎?”李燼歌突然問。
沉瓔難得的一愣:“養倒是養過,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是隻西域進貢來的小可愛,還是異瞳的呢,我可寶貴她了……只可惜,我死得早,也不知道她後來過得怎麼樣。”
柳霏煙當寵那三年,李燼歌尚年幼,所以當他知道這女鬼是十八年前的前朝貴妃時,他少有印象。
但是如果是養貓的嬪妃,他倒是有那麼幾分印象。
那時他在皇後的宮裡寄人籬下,一直是宮女太監們的受氣包出氣筒,他遭了打又兩天沒吃東西了,正餓得兩眼發昏,就見一隻白貓在他面前慢條斯理地啃魚幹吃,見他走過去,也不怕,只高傲地瞥他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魚幹。
他餓極了,拼盡全力去搶,把那貓掐得喵喵直叫,結果被貓的主人發現了。
貓尚能如此嬌縱,主人又怎能不專橫跋扈呢?他本以為要再遭一頓打,那瑰姿豔逸的娘娘卻沒生氣,憐惜地揉揉他的腦袋,遞給他一袋魚幹,道:“小可憐,怎麼淪落到跟貓兒搶魚幹吃呢,以後你餓了就來這裡等我,本宮別的沒有,小魚幹管夠。”
他感動得兩眼淚汪汪。
從那以後,他隔三差五就會去那個院子等她,並不是每次都能等到,但只要等到了,就肯定有滿滿一袋小魚幹吃,而且她每次把魚幹遞給他之前,都會溫柔地撫摸他的腦袋。
他吃多了,吃得要吐,卻還是甘之如飴,因為除了小魚幹他沒有別的可吃。
再後來,他等啊等,卻怎麼也等不來那個娘娘了,他也只當那娘娘把他忘了,漸漸地也不去等她了,而是另想辦法尋些殘羹冷炙吃。
其實長大後再去回想,他就會發現,她那時候只給他小魚幹,大概也存著幾分戲弄的意思,一個得寵的貴妃,怎麼會沒有別的吃食呢?
但他從來沒有怨過她,不怨她只給他吃貓吃的魚幹,也不怨她突然忘了他、不管他的死活了,因為她是他寒冷慘淡又羞辱的童年裡唯一的光亮,縱使短暫,總歸是暖的。
李燼歌抬起頭看她,眼前的女子的一顰一笑漸漸與記憶中那個抱著貓的娘娘重合了。原來他們在過去,也是有交集的。
沉瓔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獲得了柳霏煙全部的記憶,此時李燼歌忽然詢問她是否有貓委實奇怪,不過她稍稍翻了翻記憶,心裡就有了數。
“我想起你是誰了,你就是那個總在院子裡眼巴巴等我帶魚幹過去的小可憐?”她作回憶狀,“你和小時候很不一樣。”
“……所以你後來不見了,是因為你病故了?”李燼歌問。
這個“病故”,是皇室史籍上對她僅有的記載,當年她不見了就是不見了,後宮偌大,卻半點都沒有哪個貴妃死了的訊息。
先帝荒淫,後宮佳麗三千,永遠有源源不斷而來的花容月貌的新人,也總有一夜之間銷聲匿跡的老人。
沉瓔嗤笑:“呵,病故?真是好一個病故。”
“你不是病死的?”李燼歌握緊了拳頭,憎恨那個他從小就憎恨的淫帝,憎恨得刻骨銘心。
其實他也早已猜到了幾分,年幼的他不懂事,對突然消失的人無知無覺,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的父皇老當益壯,絲毫不收斂反而愈來愈荒淫暴虐,宮中每年都有被玩弄至死的嬪妃宮女,也統統只聲稱為暴病而亡。
他只是不敢想,不敢想她也是被……至死的。
沉瓔幽幽地看著他有幾分猙獰的臉,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父皇他命我在禦花園與他的寵臣茍合,我不依,跑回了朝喜宮,撞死在了柱子上。”
李燼歌猩紅的雙眸這才正常了幾分,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沒有那樣的父皇,更不會跟他一樣,沉溺女色荒淫無道。”
沉瓔:“你這是在向我許諾?我又不是你的妃子。”更何況,你雖不貪戀女色,卻依然是個兇惡殘暴嗜殺成性的暴君,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害人無數。
李燼歌默然,覺得自己的心動有幾分可笑。是啊,他們本就人鬼殊途,他又有什麼可許諾的。
“你到底為什麼會出現?是為了救你弟弟嗎?”李燼歌話鋒一轉。
沉瓔:“可能是。”
李燼歌:“那我已經赦免了他,你怎麼會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