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應一樣,本來躺在床上已經只剩下胸膛上有些微起伏的肖厲,倏地像是迴光返照一樣,瞪大了一雙如窟窿一樣空洞的眼睛,可是腦袋偏不過去,急得渾身都在顫抖的肖厲心下一橫,咬緊牙關,眼睛一閉,狠狠的將頭朝病房門的方向一擺,本來抱有希冀的眼神,一瞬間又暗了下來。
眼角的液體緩緩的滑過那布滿褶皺的臉頰,落入棉枕後消失不見,突然‘咔嚓’一聲,肖厲耳朵微動,剛剛還死氣沉沉的雙眼,立刻又睜大著死死的盯住門口,嘴裡不聽使喚的唾液絲絲垂涎於泛皮的嘴角。
看著自己手上附上的指骨,微涼,修長,富於力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脫力了的麥臻預設了似的沒有推開那隻手,任由那隻手帶著自己掰動了門鎖,推開了門。
裡面空蕩蕩的,若不是那幾聲‘嗬、嗬···’的從喉嚨裡發出來的抽氣聲,估計沒人能一眼看到那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的男人,如同一架骷髏的男人。
心裡一陣悶痛的麥臻渾身僵硬的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他問:“你叫什麼?”
“輝、輝······”看著麥臻的肖厲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努力捋直了發麻的舌苔,滿臉淚痕的一聲一聲叫著他孩子的名。
一直不住顫抖的枯杆似的手臂,一點一點的從床上抬了起來,歪著嘴的肖厲最後咧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手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還未來得及接受的麥臻猛然看著那從自己眼前倒下的手臂,想也沒想的直接撲了過去,雙手死死的揪著肖厲的胸膛上的被子,如男人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裡滿是戾氣的朝男人恨恨的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嗬···輝、嗬···”連一個字都很難清晰吐出來的肖厲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他孩子的名,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缺憾全部喊上似的。
“輝什麼輝,他已經死了,死了!”紅著眼的麥臻毫不客氣的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嘴裡卻是毫不猶豫的吐出令男人痛苦絕望的話語。
聽到這話的肖厲突然張著嘴狠狠的吸了口氣,卻像是換不過來了似的,瞪大著眼睛,脖子也繃得直直的。
作為業餘救人的醫生,霍然的專業素養還是不低了,只一眼便朝外面路過的護士喊道:“醫生,醫生,這裡有人二度中風,快快喊人來。”
“什麼?等會兒,我現在就去喊醫生。”路過的護士一驚,連忙朝霍然點頭,轉身就朝值班醫生室裡跑去道:“醫生、醫生,快十五號病人二度中風······”
從走廊裡進來的霍然看到麥臻還一副傻樣的擠著那人,沒好氣的直接大步走過去,一把揮開麥臻,直接一手掀開被子,伸手直接按上肖厲胸口的幾道xue道。
終於能換上口氣的肖厲看都沒看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眼,被憋得紫紅的臉頰直接費力的朝麥臻尋去,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似的,一直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快散開,散開,病人家屬都現出去。”立刻趕過來的醫生直接開口趕人道:“快點,氧氣罩,心電圖開開。”
被直接轟出來的麥臻整個人依舊傻傻愣愣的,呈保護姿勢的雙手直接抱住自己的後腦勺,誰也看不見表情的悶聲朝溫酒確定道:“是他是嗎?”
“是!”溫酒木著臉點了點頭。
“可是他快死了。”
“不會,他是安享晚年的命。”
“可是······”麥臻無措的朝溫酒道:“他為什麼認出我來了,明明才一歲,他怎麼認出我來了?”
“靈魂。”溫酒直言道:“人的靈魂是很神奇的,就像有些電影裡面的特異功能一樣,他本能的認為你是,那是來自靈魂的本能,只是一般人的靈魂感知力有強大和微弱之分,他顯然是強大的,也可以說是因為你而強大的。”
就在麥臻還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剛剛進去搶救的醫生一臉疑惑的走了出來,先是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眼,隨即慢騰騰的道:“你們是?那個不好意思,剛剛沒反應過來,我記得這屋裡頭的病人資料上填的是無父無母無兒無女無親無戚的啊?”
“他賣掉的兒子。”麥臻倏地朝醫生敲了敲嘴角,隨即指著那雙和男人如出一轍的眼睛道:“像嗎?”
像是被嚇到了又像是被蠱惑了,醫生訥訥的點了點頭,非常肯定的道:“像。”
“很好。”麥臻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啊?”醫生一愣,眼神略微有些複雜的看向麥臻低聲道:“這位先生,那個不能只憑像而斷定他的就您父親的,而且這人身上真的是一窮二白,要不是院長那邊非要搞什麼星級醫院,估計早就把這人從醫院趕出去了···”還以為麥臻是看到市內新聞,以為這白住在醫院的怪人是個有錢人,特意跑來認親的醫生苦口婆心的勸道。
一邊同樣是學醫的霍然忍不住的朝那醫生看了眼,輕佻的勾了勾嘴角,這醫生挺有意思的,一般不是聽說有人來認親,趕忙讓親屬將欠下的醫藥費個付清,然後拍拍屁股表示,中風病人在家休養就好。這人可倒好,直接就是勸人家不認親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與霍然同樣想法的麥臻看著醫生‘嘖’了一聲後強硬的直接道:“我像是缺錢的人嗎?信不信我現在就將你這醫院買下,然後開除你啊?”
聽到麥臻話的醫生連忙後退一步,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完麥臻後,像是看二傻子一樣,看著麥臻道:“年輕人,大話說多了,可比閃了舌頭。”說完就搖著自己的病例本朝辦公室走去。
“嘿。”麥臻直接被氣笑了,忍不住開口嚷嚷道:“老子找他就花了一個億,老子會在乎那點醫藥費?”
可不是一個億嗎,一個命算得真是讓他流血了,這還不算,眼見著那男人這個模樣,麥臻還有點覺得眼裡澀澀的,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有點娘們兒嘰嘰的麥臻直接一個衛生球朝白涵扔了過去。
終於被這第二次中風打岔了麥臻心裡也沒那麼堵了,腦袋裡也清明瞭許多,他就搞不明白了,他對於整個世界來說可都不是什麼好人,怎麼今天就連個門都不敢開了呢?想著就一把掰住門鎖,特別有王八之氣的一沉、一推,果然床上那人那雙深陷眼窩的眼睛,正死死的盯住門口。
在看到自己時,麥臻以自己5。0的視力發誓他真的看到了裡面閃亮的光亮。極其善於給自己做心裡暗示的麥臻邪肆的朝那男人勾了勾唇角,直接長臂一攬,端了把椅子直愣愣的坐在男人床頭,盯著那泛著幹皮的嘴唇,傻呵呵的笑道:“渴了吧?呵呵。就不給你喝!”
溫酒:“······”滿頭黑線,默默的看了眼身旁緊緊拽住自己的男人,眼裡神色分明的寫著:‘這不會是你教出來的吧?’
看清溫酒眼底神色的軒轅即墨不自在的擼了擼嘴後悄悄點了點頭,沒辦法,這人還真是自己一手撿回來,帶大帶那啥傻的······
霍然納蘭兩人無語望向天花板,老哥要知道你接受能力這般強大,我們跟過來幹什麼?還不是為了憋著口悶氣的你,希望你找老處男發洩出來,然後他們好在老處男手上救下你啊,反正這樣的事情他們沒少做。
早就知道這傻愣子特別容易給自己做心裡建設的白涵倒是有些忍俊不禁的看著麥臻一臉痞像,跟個孩子似慪氣的樣子,真想拿電腦將這一幕永久的儲存下來,然後加個特牢固的防火牆,全世界只有自己一個人能看見這傻樣。
中風一般來說都是越來越嚴重的,但也不排除某些特例個體就是有那麼好的命,第二次中風居然能將第一次沒有捋順的經脈給捋順了,而肖厲就屬於命特別好的那一類。
舌頭雖然還是有些大,但是說話已經沒有問題了,扭著脖子艱難的盯著眼前已經長成帥小夥模樣的麥臻,張了張嘴啞著聲音道:“輝,我的小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