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許多,斷斷續續的,又彷彿勾起了無數回憶。
什麼真?什麼假?什麼虛無縹緲,婆娑夢境?
她只知道,他在她的記憶裡,仍是那個存在於杏花林深處,如雪如霜,清雋無雙的少年郎。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我亦如是。”逢熙望著她,神色柔和如水。
她或許不知,當年身為蜉蝣的他,究竟是有多麼卑微的在守著自己的那份情思。
此後八世輪回,他與天命相搏,只為求得永生相守,卻終不盡如意。
於是所有的卑微,一瞬沉澱,就快要將他逼瘋。
但何其有幸,在那個縹緲世界裡,他是最先被愛的那一個。
她先交託的情思,連著餘香杳杳的花枝,終於撫慰了他幾近癲狂的內心。
於是所有的不安與痛苦,都在她那裡,得到了徹底的治癒。
縹緲世界裡的國仇家恨,其實只是他腦海之中一段突兀的記憶,有時候,他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
越往後,他便越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大越太子沈月灼。
或許是破綻越來越多,或許是過往的記憶有所松動,所以他才敢以自己多年籌謀的一切作為賭注,去賭這一場虛無縹緲。
或許,是他終於贏過了所謂的天命。
但這些,她不必知道。
浮雲漸往,事事如煙,過去的,便不必再提。
他只要,她此後能一直在他身旁,便已足夠。
溫酒煮茶,閑話家常,這是他曾經的奢望,以後,卻不是了。
“果兒。”他輕聲喚她。
“嗯。”她應了一聲。
“等你好些,我帶你回家。”
他的親吻,緩緩落在她的額間。
煙雲忽濃,遮掩住兩人的身影,有風襲來,拂過玉樹瓊花,天邊的彩霞絢爛,偶有仙鶴掠過,羽翼點染清溪銀光,鳴聲清脆,不絕於耳。
而天河之畔,卻另有兩人相對而立。
一個,是一紅衣美人,額間硃砂灼灼其華,一張面龐疊麗鮮妍,如明媚春光。
另一個,則是一身穿暗紅錦袍的男子,眉目俊秀,輪廓分明。
天河之水綿延流淌,天上地下,從不斷絕。
水聲泠泠,霞光萬裡,周遭空曠,雲海翻騰。
“顧舒顏。”紅衣美人忽然開口喚道。
那錦衣男子微微一笑,一雙琥珀似的眼瞳中光彩熠熠:“帝姬。”
“我以後,再不寫那些酸話本了……”她彎唇似笑,一雙美目卻有盈盈水光閃動。
兩人相視一笑,周遭霧靄彌漫,遠處宮殿林立,半空鳥鳴聲聲,婆娑花枝,殘紅杳杳。
一夢人間多少事,不渡山河歲月轉。
自此塵埃落定,消散浮雲多少年。
這並非是結束,而是另一段塵緣的開始。